王队长继续说：“嫌疑人身高约一米七到一米八，身板儿匀称，穿了件黑棉袄，年龄在20岁到40岁之间，我们下午跟三个村的大队长打过招呼，也问了村里的人，都说没见着外乡人来。”
说着，他看向李天佑：“明儿我们会照着李组提供的模拟画像，分三组挨家挨户细查，重点盘查昨儿夜里出过门和单崩儿住的。”
李天佑没想到对方会提到他，但还是接过话：“王队长，排查时留意下近期跟贺家闹过矛盾的人家。”
凶手这次下手如此狠毒，可以是压抑许久后的爆发，也可能是情绪主导的报复。
王队长皱了皱眉，不解道：“李组您是觉得凶手跟贺家有仇怨，但凶手可是放过了贺福顺和他那俩闺女。”
门都撬开了，俩人真有仇的话，也就是顺手多一榔头的事儿，何苦费劲再锁上门，还担着惊醒贺福顺的风险呢？
肖兴国冷静地分析：“那要是跟凶手结仇的不是贺福顺，而是贺红瑛呢？”
会议室里突然就安静了几秒。
负责查贺家人的熊公安第一个坐不住，没看到自家所长递过来让他闭嘴的眼色，不赞同道：“市局来的两位领导，您们这话可说得太想当然了，贺红瑛这姑娘才十八岁，性子温温柔柔的，在村里名声也好，从没跟人红过脸，这咋可能跟个外村人结下这么大仇？”
眼睛都瞥歪的刘所长快要哭了，他平常对底下人都挺好的，这节骨眼上，咋非要背后给他来这一下呢？
他赶忙找补道：“说不定是王二妮得罪了人，那凶手把火气撒在贺红瑛身上也不是没可能啊。”
农村妇女大多泼辣，在嘴上总要占个上风，有时候男人顾着脸面，当面不好跟她们吵嘴，可要是碰上个心眼小的，回去越想越窝火...
这解释虽说有点牵强，倒也能说得通，尤其放在这些或多或少有点心里疾病的连环凶手身上，他们的想法本就跟常人不一样。
李天佑试着解释：“各位，我研究过这桩连环杀人案，这名凶手的行为都具有极强的目的性，就像57年那起案子，他只对死者下手，完全无视掉旁边的伤者。如此有章法的人，突然做出反常的举动，背后肯定藏着原因。”
F山分局几人的面色都开始不自然起来，这起冤假错案可是把他们分局永久钉在了耻辱柱上。
丁痕检可不管他们，出言力挺自家组长：“我们发现灶房里的菜刀有移动过的痕迹，估摸着是凶手觉得菜刀不趁手，才会去圈栏里找了把木榔头。”
不趁手只是个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难以一击毙命。
而这也可以推断出凶手昨晚的轨迹，这人先是撬门进了贺家小院，去了灶房偷菜刀，又折返去大队的圈栏换木榔头，最后才是杀人奸尸。
这作案流程极容易被人发现，但反倒说明凶手是铁了心要杀贺红瑛。
意识到这点，大伙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农村平日吵架拌嘴的不少，真要是因此遭了报复，这事传出去，势必会闹得人心惶惶。
肖兴国不再犹豫，拍板道：“明儿先弄清楚这阵子，周边三个村子里有哪家跟贺福顺家闹过别扭，还有贺红英那未婚夫得事儿也别落下，保不齐是那边出了啥岔子！”
夜里，市局各员都没回家，而是凑合着在招待所住下了。
次日又下起了雪，李天佑心里一沉，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因为他打算去一趟赵庄，拜访另一个见过凶手的人，赵夏荷。
敲开赵家的门，还不等说明来意，面色不渝的赵父就抬手想赶他们走：“这都多久了，你们连凶手是谁都查不明白，这会儿还来搅扰我们干嘛。”
李天佑能理解他的不信任，好声好气地解释了半天，见他脸色稍缓，才转入正题：“不瞒您说，我们摸到了点嫌疑人的长相线索，今儿来是想请赵夏荷同志帮个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再度拉下脸的赵父给打断了：“我家闺女帮不上忙，你们赶紧走！”
任他如何推搡，李天佑仍杵在原地不动弹，嘴上继续跟对方周旋，一只手却悄悄背到身后，给同行的戴荣打了个手势。
接收到示意的戴荣，刚想去找赵大队长来说和的时候，就听见屋里传来了一声尖叫。
赵父那烦躁的脸色，此时更不好看了，语气里也添了些着急：“怎么着，你们这些公安当年就抓错人，今儿个还想威逼我们受害者不成！”
打去年起，赵夏荷的精神就不大好，尤其下雪天，稍稍听到点动静，疯症更是犯得厉害。
李天佑没去计较他的口不择言，依旧耐心地劝说：“赵同志，那凶手多狠毒您最清楚，不逮住他，公社里有闺女的谁家能安生？”
话音刚落，院子里跟着响起了脚步声。
赵父见了来人明显一愣，也顾不上别的了，赶忙问道：“你咋过来了，莫非二丫头又出事儿啦？”
李天佑看着面前满头白发的女人，不免有些唏嘘，他记得赵母也才四十来岁。
“二丫头没事儿，别担心。”赵母先是安抚了下赵父，而后才看向他，冷不丁地问：“那畜生这回是在哪儿下的手？”
李天佑犹豫了片刻，才回道：“贺庄。”
这种性质的案子在农村根本瞒不住，不出两三天就会传遍整个公社，他隐瞒也没用。
赵母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眼睛盯着贺庄的方向，嘴里念念叨叨：“怎么会是贺庄呢？按理说该是卢庄才对啊！”
闻言，李天佑赶忙追问：“您为啥这么说？”
赵父也是一惊，连忙拉着她的胳膊晃了晃：“老婆子，你不会真那么做了吧？这可是要遭报应的呀！”
回过神来的赵母没接他的话茬，扭头对李天佑俩人说：“进屋再说。”转身便先行走回了堂屋。
李天佑跟戴荣对视了一眼，推着唉声叹气的赵父，也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