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应寒默了默。
“不想说?”姜武帝道,“朕看这桩婚事,作罢吧。”
朕岂能将南栀交给一个想杀她的人啊。
“父皇……”南栀不是一个付出型恋人,但此刻,她想为宫应寒说句话,宫应寒计划杀她一事,她是知晓的。
“黎国有位勘星象的大祭司,本质上与你们的钦天监相同,大祭司测算出,姜国国运本该衰败,可有一人,能力挽狂澜,兴国运。”
宫应寒打断南栀,他的话,叫南栀和姜武帝都谨慎起来。
黎国竟有这号人物?
“原是奔着杀此人来的。”宫应寒说。
姜武帝眼睛一震,他倒是坦诚!
这厮原来早就知道,南栀就是那个能改变姜国国运的人。
正应了南栀那场泼天豪赌。
“我想杀了她,之后大兴兵戈,攻下姜国,姜国要么成为黎国的附属国,要么便亡国。”
他就这么一五一十的,说出他的秘密。
每说一句,姜武帝杀心就重一分。
字字句句都在踩在姜武帝的雷点上。
姜武帝眼皮直跳,现在杀了这竖子,还来得及么?
南栀心口颤了颤,“宫应寒……”
你没必要这么老实的。
没必要什么都说。
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别人手上,非明智之举。
他明明有很多理由,可以搪塞过去。
父皇即便有疑,也不会深究。
南栀想说,宫应寒,你别太爱了。
当一段感情付出的不对等,也难长久。
她与宫应寒,有情,有利,就足够了。
不需海誓山盟。
不用想将来如何。
然,所有的话音,像是块石头,堵住了她喉咙。
“你如此直白,就不怕朕杀了你么。”姜武帝面上看不出喜怒,沉声问他。
宫应寒扯了扯嘴角,“后来,我的计划变了。”
姜武帝哼笑,“好一个寒王,倒是朕小瞧你了,说说,如何变,寒王又不想攻打我姜国了?”
他偏头,看向南栀,眸光熠熠,嘴角噙着浅笑,“姜国在,她才在,若没有南栀,我想,这天下应是无趣的。”
姜武帝一噎。
这就是宫应寒的心里话么?
亡国卦象,果然准。
姜国兵力,不及黎国。
真开战,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陆君澜一战制胜,尤为关键。
南栀却瞳孔微颤,宫应寒这话,与之前的梦境重合了。
她死了,他会觉得无趣。
“既然寒王坦诚,朕不妨也告诉你,当初朕想杀了你,是南栀拦下朕。”姜武帝说,“两国连年征战,苦的是两国百姓,南栀想与你和睦相处,无论是黎国,还是姜国,百姓都该过上安宁的生活。”
顿了顿,他叹了声,“南栀以身伺虎,还望你莫要负她。”
南栀:“……”
宫应寒笑了声,以身饲虎,在南栀眼中,他是虎么?
他不知道姜南栀心中有几分他的位置,但他看着姜南栀,就觉得,这个女人是他的命。
“如陛下所愿,我会辅佐太子,不负姜国不负她。”
他眼睛里只有姜南栀,话是对姜武帝说的。
“朕……”
忽的。
皇后豁然起身,“此事,本宫不同意!”
姜武帝止住了话头,“皇后?”
皇后严肃的瞧着南栀,“美色侍人,谈何长久,南栀现在年轻貌美,以后终有容颜不再的一天,将来她又该如何?靠美色笼络住一个男人的心,荒唐又可笑,本宫不放心将南栀交给一个曾经想杀了她的人!”
“南栀,你若还认本宫这个母后,就和他断了。”
皇后话说的严厉。
且态度坚决。
“皇后……”
不等姜武帝开口,皇后便道,“臣妾告退。”
南栀面上闪过一丝失落,母后在这深宫,看的自然比谁都通透。
姜武帝叹气,“南栀,朕也不好忤逆你母后的意思,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他摆手,让南栀退下。
“宫应寒,你先回去。”出了御书房,南栀说。
宫应寒似乎知道,她要去找皇后,从未紧张过的宫应寒,神情有些紧绷,皇后让南栀跟他断了。
这话听着就会让宫应寒起杀心。
“不负姜国不负我。”南栀似是笑了下,“你守住这句话,其他的交给我。”
宫应寒却并没有被安抚道,“姜南栀……”
他似是有话想问。
南栀等了半天,他没说。
“怎么了?”
你的将来里,有我吗?
南栀看他的眼神,清醒理智,即便有一丝情意,也压的很深。
在御书房的时候,他就想问了。
姜南栀对待感情,似乎永远都是安于现状,宫应寒甚至觉得,若将来有一天分离,姜南栀也能洒脱放手。
或许,在她规划的将来中,没有他。
他就像是姜南栀生命中的过客一样。
“南栀,这句话我送给你,不负姜国不负我。”宫应寒低声道。
南栀眼神微闪,“你……”
“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宫应寒笑笑。
南栀想了想,“想喝鱼汤了。”
“好,我给你捕新鲜的鱼。”他说。
南栀颔首。
宫应寒便离开了。
南栀脸上的笑意消失,宫应寒的话音,她听懂了。
不负姜国,不负他。
出了内宫门,张松就在候着,“主子。”
他迟疑一下,问,“云漓的尸身,如何处置,请主子示下。”
宫应寒淡淡,“埋了吧。”
宫应寒生母低微,是后宫的女官,说的好听是女官,其实就是掌事宫女。
一次黎帝醉酒,宠幸了她,女官怀上了身孕,事后并不为黎帝所喜。
在宫应寒很小的时候,生母就死于后宫争斗。
云漓是宫应寒母妃留下的人,幼时他生母过世,黎国后宫无人问津,只一卷草席裹了了事,年幼失怙的宫应寒过过一段受人欺凌的日子。
是云漓守着他。
是以,宫应寒才将她留在身边。
“是。”张松有些犹豫。
他身上有股血腥味,宫应寒道,“回府后洗个澡,南栀不喜欢血腥味,有话就说。”
张松颔首,“云漓死前一口咬定,她没有背叛主子,她只是想带主子回家,黎帝身体越来越弱,大祭司催问主子什么时候回去?”
云漓或许没有叛主之心,她想带主子回黎国。
可她的行为已是叛主。
云漓失了分寸,主子做事,她妄图干预,有此下场,也怪不得别人。
倒是大祭司,他是主子的良友,黎帝一死,黎国大权就会落在宫明哲手中,主子不回去,便会错失良机。
目测四下无人,张松奉上密函,“主子。”
大祭司的原话是,陷于姜国,迟迟不归,鄙人好奇,姜国有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