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晦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巢丝的发丝像细小的冰锥刺入他的皮肤。他抓住她的手腕，却摸到一片湿冷——那些缠绕在她腕间的头发正在渗血。
“放开！”他低吼着扯开发丝，几缕黑发断裂在空中，竟像活蛇般扭动着缩回巢丝的发髻。
巢丝后退半步，旗袍上的符咒纹路泛起暗红微光：“您已经看到死亡预告，现在我们是同一条往生绳上的蚂蚱。”她耳垂上的棺材吊坠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走廊上的尸体队列已经消失，只留下一地粘稠的蜂蜜。龙晦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甜腻中带着腐肉的气味让他胃部抽搐。
“这是什么邪门玩意儿？”
“时间蜜。”巢丝从发髻取下一根银簪，蘸了蜂蜜在门框上画了个古怪符号，“活人看到未来自己的死法时，尸体就会分泌这个。”
整栋建筑突然发出呻吟般的吱嘎声。龙晦眼睁睁看着走廊两侧的房门像被无形的手推动，一扇接一扇地自动关闭。最后一声“砰”响过后，墙上煤油灯的火焰全部变成了幽绿色。
“我们得离开这层。”巢丝抓住龙晦的手腕，她的掌心冷得像具尸体，“回溯期间，三楼的停尸房相对安全。”
他们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楼梯向上爬时，龙晦发现自己的现代装备全都消失了。工具包变成民国时期的牛皮挎包，里面的激光测距仪成了黄铜制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
“1943年11月15日。”巢丝突然说，“这是殡仪馆记忆最深刻的一天。”她指向罗盘，“别相信那个，时空错乱时它只会指向死亡最密集的方向。”
三楼走廊尽头有扇包铁木门，上面用朱砂画满了符咒。巢丝从发髻扯下三根头发，缠绕在门环上轻轻一拉——那些发丝竟像钢丝般切断了铜锁。
门内是间八角形的停尸房，八具覆盖白布的尸体呈放射状摆放。正中央的青铜灯台燃着蓝色火焰，将影子投在墙面的八卦镜上，形成诡异的光影迷宫。
“蜡像室。”巢丝反锁上门，“时空回溯时，现代尸体都会暂时变成蜡像。”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最近那具尸体的白布突然滑落。龙晦看到一具栩栩如生的老妇人蜡像，眼角还挂着凝固的蜡泪。更恐怖的是，蜡像的胸口正在缓慢起伏。
“它们在...呼吸？”
巢丝没有回答。她正用银簪挑开自己左手腕的皮肤——没有流血，只有一缕缕黑发从伤口中涌出。这些发丝自动编织成细绳，在地板上组成一个复杂的卦象。
“寅时三刻前必须回去。”她盯着发绳的走向，“否则我们的身体会留在1943年。”
龙晦的罗盘突然发出刺耳鸣响。他低头看去，指针笔直指向房间西北角的那具尸体。覆盖尸体的白布正被某种液体浸透，显出人形轮廓。
“别看！”巢丝厉声警告，但已经晚了。
白布滑落的瞬间，龙晦看到那具少年尸体保持着鲜活状态，与其他蜡像形成鲜明对比。尸体裸露的胸膛上布满蜂巢状的孔洞，金黄色的蜂蜜正从那些小孔中汩汩涌出。最恐怖的是，尸体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密密麻麻的蜂卵在眼白里蠕动。
“蜂亡症。”巢丝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被选中的人会从内脏开始蜜化，七天后吐出第一块蜂巢时...”
尸体突然坐起，蜂蜜从它张开的嘴里瀑布般倾泻。那些粘稠液体在地面蔓延，组成新的文字：
【巢丝 往生绳断 永困民国三十六年冬】
巢丝的脸色瞬间惨白。她腕间的伤口突然迸裂，更多黑发喷涌而出，在空中交织成网将尸体笼罩。发网收缩时，龙晦听到蜜蜂振翅的嗡嗡声从尸体内部传来。
“帮忙！”巢丝咬牙指向灯台，“逆时针转三圈！”
龙晦扑向中央灯台。当青铜底座第三次转动时，整栋建筑再次震动。墙面的八卦镜一个接一个炸裂，在飞溅的碎片中，他看见现代装潢如潮水般重新覆盖了民国景象。
最后一波震动过去后，龙晦发现自己跪在铺着瓷砖的现代停尸房里。不锈钢尸柜整齐排列，头顶的LEd灯管发出冷白光芒。只有地面残留的蜂蜜和满室甜腻腐臭，证明刚才不是幻觉。
巢丝靠在墙边喘息，她的旗袍变回了现代制服，但左手腕缠着渗血的绷带。更惊人的是，她的头发短了一大截，现在只勉强及肩。
“往生绳断了三根。”她苦笑着展示绷带下露出的发梢，“每次时空回溯都要消耗记忆...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座殡仪馆了。”
龙晦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00:17，日期下方有一行小字：距离“蜂蜜窒息”还有6天23小时43分。
“解释。”他抓住巢丝的肩膀，“什么是四时之死？为什么选中我？”
走廊突然传来规律的敲击声——像是有人用指节轻叩每扇房门，由远及近。巢丝的表情瞬间凝固。
“别出声。”她无声地做口型，“午夜敲门人。”
敲击声在他们所在的停尸房门外停下。龙晦看到门缝下渗入黑色液体，那不是蜂蜜，而是某种散发着铁锈味的粘稠物质。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
巢丝突然扯下几根头发塞进龙晦嘴里。发丝入口即化，苦涩的味道让他眼前一黑。等视野恢复时，敲门声已经消失，门缝下的黑液也无影无踪。
“暂时骗过它了。”巢丝虚弱地滑坐在地，“四时之死是这座殡仪馆的进食方式。每个季度它会选中四人，分别对应四种超自然死法。”
她从制服口袋掏出一本皮质笔记本，翻开内页。龙晦看到上面记录着几十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春溺”、“夏焚”、“秋裂”或“冬蜜”。
“春季的死者会不断从体内渗出水，夏季的自燃，秋季的被无形力量肢解。”巢丝指向最新记录，“而您，龙先生，是本周的'冬蜜'。”
停尸柜突然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龙晦这才注意到，其中一个柜门微微敞开，里面渗出金黄色的液体。当他不由自主地向柜子走去时，巢丝用剩余的头发缠住了他的脚踝。
“别碰死亡预告第二次。”她的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细线，“现在您有两个选择：等七天后变成蜂蜜尸体，或者跟我去找'四时神'谈判。”
走廊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蜂鸣声，像是成千上万的蜜蜂正从殡仪馆的各个角落苏醒。龙晦看着自己手机上的倒计时，突然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锁屏照片上的妹妹，眼睛里似乎也有蜂卵在蠕动。
“谈判需要什么筹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巢丝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她解开绷带，露出鲜血淋漓的手腕——伤口处不是肌肉组织，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发根。
“一个时空测量师的专业技能，加上我的往生绳。”她将染血的发丝系在龙晦手腕上，“我们要找到殡仪馆消失的那4.44平方米...那里藏着连接阴阳的'渡桥'。”
停尸柜里的刮擦声越来越急，某个沉重的物体正从内部撞击金属柜门。巢丝拉着龙晦冲向出口时，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所有尸柜的门都在震动，蜂蜜从缝隙中涌出，在瓷砖地上画出无数个“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