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瑶清冷的气质在这喧嚣的人间烟火里显得格外出挑，却因为身旁少年拉着她小跑的动作，添了一分意料之外的……娇软和温顺。
哪吒偶尔回头看她一眼，那双红眸就亮得像是盛着糖水的琉璃，唇角压不住地上翘，连眉梢都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吒儿，慢点跑！”黎瑶被他拉着在人群中穿行，声音带着些急促，“我跟不上了！”
——饼饼真的把她身体都捣开了。
黎瑶只感觉一闭眼，都是那两天在东海的回忆，似乎热流随时都控制不住流出来。
哪吒听见她声音，一回头，就见黎瑶轻轻踉跄了一步，手指微收。
她湖青色的裙摆被灯火一照，曳地如水，珍珠和贝饰一颗颗在夜风里轻晃，像是洒落的月光，动一动都发出细碎光晕。
哪吒眸光一暗，忽然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弯腰，双臂一带，打横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你——！”
黎瑶轻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被少年抱得稳稳当当，脚尖离地，衣裙被夜风一掀，划出一道柔光弧线。
“你不是跟不上了吗？”哪吒低头笑着，语气轻快，“那我就抱着师父走。”
少年真的很俊，引来不少街上人的侧目。
“你看那小两口，真是登对咯！”
“是撒是撒，那姑娘长得好仙气儿喔！小伙子也俊得跟画里头的人一样！”
“现成的神仙眷侣嘛！”
哪吒听着这些议论，原本神色不变，可下一秒，嘴角却慢慢地、止不住地翘了起来。
终于有人不说师父和敖丙登对了！
少年身形挺拔，红衣翻飞，一身气势张扬得像风火翻卷，可那双眼落在她身上时，却是软的、明的、亮得叫人心动。
黎瑶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哪吒。
他抱着她在人群中大步穿行，整个人的气势张扬得像风火翻卷，目光所至，无人不避。
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在低头看她时，那双眼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吒儿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过去扎个两个丸子头的他，只能拽着她袖子仰着头叫“师父”，现在却能稳稳当当地把她整个抱进怀里，抱得紧，抱得毫不费力。
“前面有孔明灯，师父我们去看！”
他的手臂从她膝弯绕到腰侧，肌肉线条在布料下若隐若现，随着奔跑的动作微微紧绷，带着一种她不曾熟悉的力量感。
·
夜色渐深，长安夜市的灯光却越发热闹璀璨。
忽然，街尾传来阵阵惊呼与欢笑，抬头一望，只见夜空中一盏盏孔明灯缓缓升起，在星月之间悠悠飘荡，像是星河碎光被人一点点放飞。
黎瑶靠在哪吒怀里，一抬头，眼中便映进那一片温柔灯海。
有一盏孔明灯不知怎地，随风歪歪扭扭地落下来，正巧落入她的怀中。
“哎呀，这位美人姐姐运气好咯！”
一旁卖糖葫芦的大婶笑着说，“这盏灯可是个好兆头！”
黎瑶捧着那盏灯，掌心能感受到纸灯微微透出的温热。她低声感叹：“真美啊……这是这里的习俗吗？”
她话音未落，旁边一个白胡子老伯就接话道：“这是我们陛下的命令呢！”
“陛下？”黎瑶一愣。
老伯点头，语气中竟有几分感慨与尊敬：“咱们当今陛下——每个月都会放孔明灯。”
“听说，是为了一个心爱的仙子。”
老伯继续道：“那位仙子原本在天宫，后来曾短暂来过凡间，又匆匆回去。”
“他说，也许她还在天上。哪怕她已经不属于凡间，不记得了，不回来了——只要她有一夜，低头看看这人间的灯，就能知道，还有人，在等她。”
黎瑶指尖一颤，眼睫轻轻抖了一下。
老伯仿佛未察觉，只继续说着这段被长安百姓传了三年的故事：
“所以陛下命人分灯于民，说他一个人点的灯太少，不够亮，要万家灯火，才配得上她。”
“每一盏都写满了祝福，愿她平安、喜乐、无忧。若她能看见，就知这人间……没有忘她。”
另一个婶子叹道：“陛下现在后宫形同虚设，至今未娶，据说这些年，连皇后的册文都压着没动呢。”
“可他治理有方，百姓安乐，我们都念着这份情义！”
黎瑶握着那盏孔明灯，指尖缓缓收紧。
纸灯温热，掌心却慢慢发凉。
她眼中还映着夜空中的灯海，漫天星火灿如银河。可耳边那几句朴实的话，却像是在什么地方轻轻掀起了一角——
一个她以为早已合上的回忆，被这热闹人间，重新翻开了。
——天上和凡间的时间流速本就不同。
“竟然凡间已经……三年了吗？”
不求她归，只愿她知。
黎瑶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却仍然落进了哪吒的耳朵里。
他抱着她站在原地，一只手还在她腰间，指腹贴着她的衣襟，感受到她忽然之间变得有些僵硬的肩背。
哪吒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轻声：“师父？”
她在发怔，眸中倒映着那盏刚落入怀中的孔明灯，目光轻轻一动，像是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黎瑶翻转纸灯，想看个清楚。
下一刻，她的呼吸忽然一顿。
——在那盏纸灯的底面，用极浅的朱砂笔迹，写着一个字。
“瑶。”
细细的，柔柔的，像是某人迟迟不肯落下的笔锋，藏在万灯之中，却刚好落到了她怀里。
她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原来不是随风飘来的巧合。
是……一份执念，耗了三年，只为有一日能落到她手中。
她眼睫轻颤，唇角动了动，还未说话，却忽然听见一声，熟悉到让她怔住的低唤：
“……阿瑶？”
那一声轻唤从人群尽头传来，像是一把锋锐的风，骤然劈开了灯火之间的安宁。
黎瑶微微一怔，转头的动作下意识放慢。
哪吒还抱着她，手臂下意识收紧了一分，指腹贴着她腰侧，感受到她整个人，轻轻一颤。
她抬起眼，望向那道声音的来源——
只见不远处的街道上，灯火摇曳，人声喧哗。
可在那热闹之中，却有一道身影，仿佛天地为之让步般，独立而出。
男子一袭银白锦衣，袖口绣着繁复的金纹云腾龙升，外披轻披玄色薄锦，身形颀长挺拔，气场沉冷清肃。
他站在人群中，却无人敢靠近半步，像是有某种天生的威压隔绝一切凡俗喧嚣。
他眉目如旧，却添了几分帝王气度，曾经那个冷漠俊逸的少年太子，早已化作如今这位目光沉稳、气场逼人的——
帝皇。
——杨戬。
他就站在那里，眼神带着点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看着她被另一个少年抱在怀中，姿态亲昵；
望着她怀中那盏写了“瑶”字的孔明灯。
一瞬之间，周围的灯火、人声、烟火气仿佛都静止了。
只剩风，拂过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