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请问，”
柯文的声音突然拔高，
“我快被人打死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神殿在哪里？女武神又在哪里？！
我儿子因为没钱看病病死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神殿在哪里？女武神又在哪里？！
我不想做个好人吗？可那个时候帮我的，只有恶魔！！！”
哈，哈哈，这笑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好笑。
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的并不是你信奉的神灵，而是你憎恶的恶魔。
可无论你再怎么憎恶恶魔，你还是跪下来亲吻了他的脚。
好笑吗？一点也不好笑。
只有深深的无奈，无奈……
可是，
“别拿世道不公当挡箭牌，柯文——我们都是成年人！”安特的声音铿锵，不带温度，“成年人做了选择，就得付账。”
他上前一步，目光笔直刺进对方瞳孔，
“如果你投靠恶魔，只是为把那些曾经踩你的人拖进地狱，我还可以敬你是条敢爱敢恨的硬汉，见面给你点个头，称你一声‘爷们’。可你干了什么？”
安特抬手，指尖划过半空，像在数那些无名亡魂：“你给恶魔当棋子，你助纣为虐！那些被你杀害的人都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没有！”
话音落地，安特猛地俯身，一把攥住柯文的脖子，字字如刀：“那就按最老的规矩——血债，血偿。今天我不代表正义，我只代表那些再也开不了口的受害者，把你的账，一笔一笔，收回去。”
艾格尼丝像头护崽的母兽扑上去，指甲狠命抠进安特的手臂，她嘶吼着撕打：“放开——放开他！”
下一秒，安特右拳抡圆，带着破城锤般的闷啸——
砰！
颅骨塌陷，碎骨与血浆呈扇形炸开。温热的血雾扑在艾格尼丝脸上，顺着睫毛滴成一条猩红帘幕。她整个人被定身般僵住，瞳孔扩张到极限，倒映着丈夫没有头的尸体。
世界在那一刻静音。
艾格尼丝双膝砸地，手臂软软环住柯文尚有余温的躯干，她张开口，却发不出半点哭喊，喉咙里只涌出干哑的抽气。
安特甩了甩指节上的血沫，摇了摇头，转身。
没走几步，
噗——
一记钝物刺破皮肉的闷声突兀响起。
安特回身。
艾格尼丝垂着头，手在地面上胡乱摸索，指尖碰到一根半尺长的断枝。
她握住那截木棍，毫无停顿，对准自己心口，用尽全身重量扑下去。
血顺着木纹漫开，蜿蜒成一条细小的红河。
艾格尼丝身体软软滑倒，她笑着把耳朵贴在柯文破碎的胸膛上。
“等等我……”
轻声呢喃，闭上眼睛，臂膀收紧，最后一次环抱。
呼吸骤停……
安特杵在原地，愣了两秒，低低骂了一句：“++……狗屎一样的剧情。”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突兀响起，阿德里安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他微扬下颌，笑得眉眼弯弯：“查尔斯·威尔逊，这一幕——感觉如何？”
安特几乎在掌声响起的瞬间转身，他俯身压低重心：“恶魔使！”
“别紧张。”阿德里安摊手，“我这次来不打算打架，只想走个理赔流程——你杀了我的人，总得赔一个吧？”
空气骤然凝成黏稠的墨汁，漆黑侵蚀自阿德里安脚下疯狂增殖，遮天蔽日地扑向安特。
所过之处，草梗化成灰，地面渗出黑血。
下一瞬，
砰！
阿德里安的脑袋毫无征兆地炸开，脑浆与碎骨在空中凝成短暂绽放的恶花。
安特的脑海里传来那个神经兮兮的女孩声音：“什么玩意？！非要姑奶奶抽你！”
“反弹侵蚀……你是——”污染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安特·西斯！”
安特五指一握，长剑凭空弹出，他斜提剑锋：“现在才发现？——晚了。”
虚空里，污染源的阴笑飘来：“你能站在这里，看来兹梅那个废物已经被你回收了。”
“正确！下一个，就是你！”
“是吗？那我可是满心期待。”
尾音未尽，荒郊重归寂静，只剩枯草在秋风中噼啪折断。
安特又等了一会儿，发现污染源确实是已经离开，他转身回到柯文夫妻的尸体旁边，用长剑当铲子，一下一下掘土。
坑渐深，泥色由褐转暗。安特俯身，把柯文与艾格尼丝按照他们现在的姿势放入，再把身上染血的外衣轻轻覆在两人身上。
随后，他一声不吭地回填，最后用靴底踏实。
新起的土丘在秋风里泛着潮腥，像大地刚愈合的伤口。
“我并不是同情你，只是可怜你。”长剑消失，安特转身往回走，“下辈子，做个好人。”
声音散在秋风里，没有听众，也没有回声，可安特感觉，脑子里的那个神经兮兮的神秘女孩能看到，于是他在心中问道：“在吗？”
“有屁快放，我忙着呢！”女孩的嗓音果然蹦出来。
“你曾经说过，你教过我……”
“少给自己贴金！我怎么会教你这种笨蛋！”
安特不理会嘲讽，声音低下来：“我只是想问问——人，到底是什么？”
对面沉默了一瞬，半晌，她懒懒开口：“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所有人都是欲望的囚徒。理想、愿望、目标、大义……本质上只是给‘想要’披上不同颜色的外衣。有人想活，有人想赢，有人想被爱，有人想毁灭；词汇换得再漂亮，骨子里都是同一团火。人是什么？一团会走路的渴望？”
女孩打了个哈欠，尾音拖得悠长：“人生如梦，梦如长路，路随人茫茫……行了，别烦我，困了。”
安特望着远处白晃晃的天，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坟土：“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窝嫩叠！滚！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现在，别烦我！”
脑内静得像被抽成真空，安特继续往回走。白晃晃的日光劈头照下，“她到底是谁？”问题在空荡的颅骨里撞出回声，没有答案。
风掠过，枯草低头。
安特吐出一口浊气，把茫然咽下，继续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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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厅最高的办公室内，马尔科坐在首席市政官的座椅上。而这里的主人，首席市政官维克托却一身酒气的瘫在沙发上。
“按照你所说……”
雷微娜立在窗前，指甲轻叩窗玻璃。
沙发上的维克托发出一声浑浊的呻·吟。
这位首席市政官的丝质背心被葡萄酒与冷汗浸成暗紫，他像被抽掉骨头的海鳗，瘫在锦缎靠垫里，却仍死死攥着颈间的银链。
那上面悬着一枚女武神小像，如今被酒气熏得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