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珠乱转的董姝予，我再次伸手，结果又被拍开。
我斟酌了一下，询问：“这两天你有空吗？”
董姝予立马横了我一眼，吐了句：“没有！”
我点点头，诚恳说：“明天或者后天，陪我去趟牟念那——”
董姝予一听，立马竖起眉，气恼道：“滚蛋，给我开门！”
看着又徒劳拉扯车门的董姝予，我揉了揉额头，轻声说：“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听，你赶紧给我开门！”她嘴上说着，还探身过来尝试去按我左手边的主控锁。
我抬手抓住她伸过来的手，顺势把她往怀里拉……
董姝予立马挣扎，嘴上怒道：“毕朝卓！你要脸吗？”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面露无奈：“我遇到了点困难——”
董姝予往后缩，但被我抱得紧紧的，姿势极为别扭。见我不松手，她咬着牙哼声：“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为所动，自顾自继续说：“有点道德困境想不通，想让你开导开导我，给我出出意见。”
董姝予气得咬牙切齿，再次使劲往后缩了缩，发现还是动不了，咬牙警告我：“我喊了！”
我眨了眨眼，迅速抬起一只手拨动了雨刷器开关。董姝予见我抬手脸上一喜，就想借势挣扎，但我手已经缩回来了，再次抱紧了她。
她见机会没把握住，身体姿势又极为别扭，立马急了，委屈说：“你弄疼我了！”
我一看，她身子探过来一半被我抱着，确实被中央扶手卡得难受，忙松开手。
她这才脱身重新坐好，深吸了两口气后，抬手理了理刚才挣扎时弄乱的头发，然后恶狠狠盯着我问：“你让不让我走？”
我摇头。
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你信不信我再也不理你了！”
我看着她，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下，诚恳道：“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说完之后你觉得烦的话，我送你回家？”
雨刷器还在“哧哧”地刮着玻璃。董姝予看着挡风玻璃上左右摆动的雨刷，皱了皱眉。
我见状忙解释：“你刚才不是要喊嘛，我寻思这条路又没人，就把雨刷器打开配合你一下，免得别人看不见——”
看着董姝予咬着下唇气鼓鼓盯着我，我忙把雨刷器关了，深吸了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我有点事想不通，确实需要你，道德和诚意方面的！”
董姝予环抱着双臂，眼神里满是怀疑和不耐烦，嘟囔：“我不管！”
我点点头，无奈道：“行吧，送你回家——”
我垂下目光，正准备倒车好重新驶上主路。董姝予冷哼声就传了过来，还不耐烦地催促：“你有话快说！”
重新把车停稳，看了看她，我笑了。
哪知道我这一笑，她立马又炸了，恼火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摇头，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故意又拿捏你呢，我真有事！”
董姝予：(￢?￢)
我面露尴尬，赶紧询问：“你说……自认为善意的控制，边界线到底是如何掌握的呢？或者说像你说的，如果从小揍我，把我揍到大，然后调教我，这种行为底层要是……”
我顿住话，看着耳尖微红的董姝予，不解道：“你脸红什么？”
她抬头瞪眼：“我乐意！”
我哑然，斟酌了一下，才继续问：“就比如你之前说我pUA你，那如果为了两个人的感情真去pUA对方，你觉得这种行为是不是真缺德呢？”
董姝予开始还一愣，等我说完立马咬牙切齿反问：“你还少pUA我了？”
我下意识想掏烟，但忍住了，问：“先不说你懂不懂？你说能行吗？”
董姝予张了张嘴，迟疑道：“你说什么呢？你问pUA我行不行？你是不是没少干？”
我仔细注视她的表情。她脸上虽然摆着明显的不满，仍是气鼓鼓的，但那股使劲剜我的劲儿，让我心里有了数。
不用继续问了。我直接把车调整回主路，送她回家。
董姝予显然不解我的行为，蹙眉询问：“你什么意思？”
我侧头看了看她，轻飘飘说道：“明天陪我去牟念那！”
她立马又怒了，拒绝道：“我不去！你也别跟我说这个！我不想听！哼，你也别找我了！”
看前面没车，我提高车速，眼睛注视着前方，嘴上说道：“路上有点远，而且我基本看不到她，会很无聊，需要你陪着我。”
说完，我瞄了眼董姝予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脸，移开目光后，我看着前方远处的红绿灯说：“其实，我希望听到的是‘我愿意’，不仅是这个事。但我也知道这其实对你特别不公平。你知道吗，如果换成别人，其实牟念这种事偷偷做的可能性比较大。我能告诉你，其实最近我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行为。我换位考虑了一下，如果你前男友有困难，你要帮助他，我会愿意吗？答案是否定的。所以我最近很自责，我好像一直在消耗咱俩的感情……”
“我没前男友……哼，我前男友死了！”董姝予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传入我耳里。
这一刻，我想苦笑，但笑不出来。
发觉自己心态隐隐不对，我立即掐灭了这个念头，再次望向董姝予。
看她气鼓鼓的表情，我的嘴唇动了动，低声说：“我知道，你认为我的坦白不是尊重你，而是逼你容忍我的任性……但其实我选择坦白，不是为说服你容忍，而是为了值得你以后的宽容……”
最后，我恳求道：“陪我去一趟吧，去看看，我最近有些事情确实想不通。”
董姝予垂下目光，吐了句：“我不想听，也不去！”
我抬手揉了揉脸，强行压下心里的不适，试着用尽量宽和的语气问：“你真不想去？”
看着董姝予再次板起脸把目光移向车窗外：“不去！”
放慢车速，我挤出一丝微笑：“好，不勉强。” 我顿了顿，声音依然放得很轻，“那……还想去哪儿转转？或者陪你看场电影？”
“都说了不去！” 她的目光钉在窗外没动，声音又冷又硬，“送我回家！”
我挑了挑眉，慢慢提高车速。
把董姝予送到她家小区门口后，我想了想，还是轻声提醒：“过年这几天我可能不在，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
听着那声重重的关门响，看着车窗外她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我把车在路边找了个位置停稳，下车抽了根烟，平复了一会儿才离开。
......
回去的路上，我都快到家了，才接到了刘医生的电话。
刘医生说他跟牟念沟通过了。
他说这两天一共和牟念聊了两次，初步判断牟念没有心理疾病。他说牟念认知很清晰，清楚自己的处境，甚至比大多数人应对得好。问题不是想不通，而是做不到。他能开导，但牟念实际遇到的困难他解决不了。
刘医生在电话里跟我坦言：“现实中的无力感造成的心理困扰，如果算心理疾病，那所有人都有......所以呢，我认为牟念在母亲病痛、休学失去社交圈、父亲缺失的多重压力下——最需要的不是具体东西或方案，是确认自己没被世界彻底遗忘和抛弃。她需要一根‘精神救命稻草’，证明自己还值得被关心、被看见。”
电话里的刘医生叹了口气，才继续说：“她母亲无休止的、甚至情感勒索式的需求，在吞噬这个女孩的自我。她需要一点属于自己的、不被剥夺的‘空间’和‘快乐’。”
最后，刘医生还提醒我：“但结合我电话里的了解，还要注意一点：牟念这情况，我觉得她需要有人分担母亲照护的实际压力，但她的性格上未必愿意或能承受将情感依赖完全转移给另一个人。她的自尊和独立性很强！”
挂断前刘医生还表达了歉意，说想跟牟念母亲聊聊，但牟念说她母亲拒绝了......
我忙道谢后挂断电话。
等电话彻底挂断，我只能叹气。
刘医生电话里说的这些，让我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初步方案。主要这次去不是几天能回来的，具体多久不确定，肯定瞒不过董姝予。不过想想董姝予，我也无奈，我太了解董姝予了！
我知道她的底线、她的脾气——如果我把去看牟念、帮牟念的事告诉她，她最多生场气，闹一闹，甚至切断关系。只要我不过界，就还能挽回。但如果瞒着她，等她哪天突然知道，那就彻底完了，一点余地都没有。这也是为什么，那天看完牟念发现自己没法彻底放手，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跟她坦白的原因。
最近她态度慢慢缓和，证明我判断得没错。但是——上次看着牟念那副倔强又孤单的样子，我差点伸手碰她的脸。我忍住了，可这也说明：有些前任，不联系是对的。有些感觉，压不住。
现在牟念那边情况不明，拖下去对谁都不好。但我左右不了牟念。所以，带董姝予过去，让她在不接触牟念的情况下了解整个过程，是最优解。至于不让她接触牟念，主要是如果牟念见到董姝予，我觉得自己更没法插手了——牟念肯定会拒绝。
至于董姝予去不去，我想了想，好像还得哄一下。但这样把董姝予拖着，心里不免觉得自己有点自私，但不拖着她，她自己又别扭着......
我其实能理解她。这种情况，根本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是人性里最真实的东西在作祟——人在亲密关系里本能地要护住自己的地盘。前女友这个身份，本身就带着过去的痕迹。不是怕背叛，是本能地怕“过去的份量”挤占了“现在的地盘”。
就像董姝予的在意：她不是容不下我“当好人”，是怕我对牟念那点“亏欠”和“放不下”，模糊了现在该有的界限。
但我总觉得自己在用‘真诚’和‘坦白’算计董姝予......
......
回到家后，我主动跟老妈说过年期间出去玩几天。老妈点点头，她已经基本不管我了，但还是提醒：“最近去刘医生那了吗？定期复查，没事去聊聊天也行。”说完她就出去了。
我无奈。刘医生也催我去，但怕我反感和抵触，所以催得比较委婉。
其实我知道最近该去了。这两天，只要一想到要不要带董姝予去牟念那儿，我就会烦躁。但我决定等过了年再说。眼前得先去牟念那，确认过年期间她那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
想出去转转，给刘淼刘淼和张昆打了电话，结果他俩在玩‘牛牛’。
我对打牌没兴趣，就去了趟老叔那，简单待了会就走了。实在待不住，一看到奶奶就想起之前催眠的经历，心里总是不舒服。
出来后想了想，给付哲又打了个电话，人家在陪女朋友。
给宋广磊打电话，他在陪田小萌，正准备去田小萌家。我很意外，一问才知道他俩又复合了——宋广磊说他又把她追回来了。
我听得心里莫名烦躁，挂了电话。
刘一鸣毕业后就和我们不联系了，所以没必要打。
回家之后，家里就自己，觉得自己也挺孤单，而且是自找的......
想了想，最后还是骚扰董姝予。她不想理我，让我，“有话赶紧说，没事赶紧挂。”
我憋了半晌才问：“挺没意思的，咱俩玩会游戏？”
董姝予那边似乎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拒绝：“看你就烦，不玩！”
我心虚地挂断电话，再次怅然。只觉得人活着其实挺没啥劲的......
猛然发觉自己想法不对，人活着怎么能没啥劲呢？
再次拨通董姝予电话——
董姝予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毕朝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厚着脸皮凑近话筒：“听不到你声音，我浑身难受~”
“你给我滚蛋！”董姝予羞恼地低吼。
“滚不了一点，”我嬉皮笑脸地赖着，“你干啥呢现在？”
“你管我？”她没好气地怼回来。
我试探着问：“咱俩聊会儿天呗？”
“不聊！”她斩钉截铁。
我装傻充愣：“为啥啊？”
“你烦不烦人？！”董姝予彻底恼了，“别跟我说话了！也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我琢磨了一下她话里的火气，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口：“那行，你把电话给老董，我跟他聊聊！”
听着电话那头的磨牙声，我理直气壮地催促：“跟你说话呢！”
“你是不是疯了？”她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少废话，你给不给？”
她那边沉默了半晌，才冷笑问：“找他你自己打啊！你咋不把电话给你爸，我还找他呢！”
我眨了眨眼，把故意把手机从耳边稍稍拿开一点，对着空气扯开嗓子喊：“爸！爸——快过来接个电话！老董家闺女找你，说有要紧事儿......”
“卧擦~毕朝卓你给我等着！” 我话还没喊完，电话里就传来董姝予气急败坏的怒吼，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忙音——“嘟嘟嘟......”
竟然挂了？我心中好笑，才几点，我爸根本就没回来，家里就我自己。
再次给董姝予拨通，电话响了三声对面才接，但对面没说话。
不会担心我是我爸吧？我心中再次偷笑，正了正嗓子，模仿着我爸平时那种慢悠悠的腔调，一本正经地开口：“喂？是小董吗？我是你滴毕叔叔哇！你找我嘎哈玩意，是你卓哥哥欺负你了嘛，我一会就给他小皮鞭沾凉水......”
“你给我滚......” 电话临挂断前，似乎还能听到一声气到极点的尾音：“...擦！气死我了——嘟！”
放下手机，感觉心情好了不少。但想了想，又内心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