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妈在医院沟通室当着刘医生的面说出这个结果后，我心里的反应是不可能。
是的，我认为不可能！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个孕妇的状态、她丈夫慌慌张张拉开车门向我求助的表情、孕妇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她怎么可能没死？
而且当时我有强烈的预感，那个孕妇肯定死了！
我困惑不解地看向老妈，一个念头冒出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为了证明我之前的想法是错的？
那这么做的意义呢？
我愣愣的看着她，老妈的表情很认真，虽有一丝紧张，但凭我对她的了解，她要是没把握，绝不会这样！
正当我发愣的时候，刘医生轻声开口询问：“嗯…小卓，你听你母亲说这件事，心里什么感觉？”
我看向他，想了想之前他跟我说的暴露治疗的机制和原理，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坦言：“我觉得…觉得不可能！”
说完我抿起嘴。我想起老妈之前说过，老爸开车带我们去Y城时，我在高速上一路喊着停车，‘不能去、不能走、会有车祸’……此刻，我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感觉自己喉咙发紧，胸口也有些闷，我看向老妈，觉得她肯定不会仅仅说这一句话就结束。
但老妈并没继续说，反而刘医生开口解释：“小卓，你脸有些白，可以先喝口水，我慢慢说，你觉得不舒服就像约好的那样喊停，可以吗？”
我看了看自己面前摆的那杯清水，摇头，轻声说了句：“我没事，刘医生，您说吧！”
刘医生点头，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上次和你沟通的时候，我有留意你说因为拉肚去医院后见到那个孕妇的场景，当时你认为那个孕妇可能…可能不太好，接着你对那场景感到愧疚，毕竟没帮上忙，还提到自己对那个孕妇的丈夫当时的无力感能够共情，所以我有关注！”
刘医生说到这里缓了缓，抬手示意我：“你喝口水，没关系的，不用紧张，咱们今天时间很充裕，觉得不舒服可以慢慢来！”
我看了看老妈一脸紧张的表情，点头，然后拿起水杯浅浅地喝了一口，再次望向刘医生。
刘医生笑了笑，也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语气更缓和了，脸上带着欣慰说道：“嗨，刚好～我有个小学妹在你说的那家医院有认识的朋友，就打听了一下。当时情况确实特殊，加上你提供的时间对得上，就打听到了。结果你也听你母亲说了，甚至她还特意去了一趟！”
然后他目光转向我妈，提议：“见面的过程您来说？”
我目光缓缓移到老妈脸上。她深吸了口气，看着我，脸上带着庆幸：“小卓，妈确实去了，那个…嗯…确实很顺利，和你想的不一样！妈还和对方聊了聊，那个向你求助的人还记得你呢。喏，妈还拍了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机，我感觉有些恍惚，总觉得哪里不对，透着股不真实感。我深吸了口气，抬手去接。
拿过手机一看，老妈的手机像素很一般，但能看清照片似乎是一家三口。
一个盘着头发的微胖女人，旁边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女人怀里抱着一个裹得很严实的婴儿，小脸白嘟嘟地露了出来，眼睛闭着，似乎在酣睡。照片的背景明显是在一间医院病房里……
我眼前有些恍惚，莫名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我想开口说什么，但最后看着照片上那微胖女人的笑脸，沙哑地说了一声：“好！”
缓了半晌，我抬头正巧看到老妈似乎正无声地向刘医生比划着什么，刘医生则摇头。
察觉到我抬头，老妈才停下动作。
刘医生立刻主动开口询问：“你母亲还拍了个视频，她觉得是不是晚点再给你看合适，你需要缓缓吗？或者…你现在有没有感觉不适需要先终止？”
我摇头，下意识动了动手，这才感觉到有些僵硬。我深吸了口气，缓缓点开视频栏。
意外发现里面一共就三个视频，前两个是我的。
我目光落在第三个上面，点开。
视频仍是那一家三口，看样子照片和摄像是前后一起完成的，背景和坐的位置都和照片里一样。
我木讷地点开播放，画面动了起来，紧接着，应该是已经当爸爸了的青年在画面里开口说话，手机里同时传来他的声音：“毕朝卓是吧！你好，今天你母亲来看我们了，那天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当时也是慌了神，看你离我最近，有点慌不择医了……”
视频里的青年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但带着笑意，而画面里坐在他旁边抱着婴儿的妇人则一直微笑看着屏幕。
“当时我爱人羊水破了，我这人生第一次，所以慌了，听你母亲说你对当时没帮上忙很愧疚，但其实我挺感谢你的，因为我看得出你听到我求助第一反应是要来帮忙的，后来也知道了你因为当时身体虚弱才晕倒…我女儿出生了，我们一家三口都很好，希望你也早日康复……”
我关掉视频，心中产生了极大的不真实感！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老妈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去我之前晕倒的那家医院，找这一家三口？而且我以为已经不在的孕妇不仅没事，还配合我妈拍了照，甚至特意给我拍了安慰的视频？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这是2005年，不存在合成视频。
婴儿可能是别人的，但那个我认为死了的孕妇……
我深吸了口气，隐隐明白老妈和刘医生在干什么了，但我又觉得视频不真实。
刘医生和老妈一直没说话，又过了半晌，我才沙哑着开口：“我大概明白了，但如果我的想法是不对的，我该相信什么，或者…”
我闭上眼，问：“或者…该怎么调整？”
“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听着刘医生的话，我下意识摇头。
但紧接着，刘医生换了个语气，提醒：“如果有，说出哪里不舒服会提高咱们的进度！”
我叹息，感受了下自己的状态，轻声说：“觉得不真实，胸口有些闷，但能接受…而且，我想尝试寻找矛盾点……”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