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城防守战打了一天一夜,守军虽凭坚城固守,奈何平南王军人数太多,伤亡惨重。
平南王军见此情景,轮番猛攻,镇南城危在旦夕。
当此情境,瓮城中刚刚接受招安的天道军众将士早已坐不住了。
洛人豪不在,一切凭赵子良做主,各军首领便聚集于赵子良身边,要他拿个主意。
赵子良父亲赵向南曾任镇南守将,虽被奸臣所害,难凉一身忠良热血。此刻镇南城危怠,又岂能坐以待毙?
他一面招呼城中守军唤招安特使毛轩来,以便表明心意;一面集合众将士,晓以利害,说以大义,希望同仇敌忾,同守军一起参与到镇南城保卫战之中。
毛轩携守将叶枫赶到瓮城之时,恰逢赵子良对天道军众人喊话:
天道军众位将士,我知道大家接受招安,不过想解甲归田,不再过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
我知道,诸位兄弟都是遭逢苦难,无奈落草,可这些苦难艰辛,表面上是因为无量军劫掠所致,其根源却是平南王养寇自重。
平南王军如何,相信大家都很清楚,如今平南王公然谋反,若他彻底夺取西南,我们即便回家,苦难也不会有尽头。更何况,平南王军屡次欲致天道军于死地,城破之日,便是我等赴义之时。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求得一个反抗的机会,一同守城。
横竖不过一死而已,若天命所归,援军及时来到,你我便又为朝廷立下一功,将来归于乡里,必有优待。
弟兄们,言已至此,诸位可愿与我放手一搏?
“干了,平南王军天天追着老子屁股咬,如今咱们跟了官军,他们倒是成了反贼。老子逮着机会,也捅一捅他平南王军的腚眼子。”先锋营阮峰性子最急,听得外面杀声震天,早已按耐不住。
见赵子良利害关系讲的明白,又有阮峰率先应和,其余人也纷纷叫嚷到:“干了。”
值此群情激昂之时,叶枫和毛轩默默走近赵子良。
叶枫大声称赞道:“好,好,好,早听说天道军不同于寻常流寇,今日一见,果真都是血性男儿。”
赵子良看见毛轩,急忙迎了几步过去,直截了当的表明心意:“特使大人,我等天道军不愿坐以待毙,若蒙信任,愿与城中将士一同守城。”
毛轩却不急着应承,先向赵子良引荐了镇南城守将叶枫。毕竟军事之事,他一介文官,并不好过多干涉。
叶枫见赵子良相貌堂堂,眉宇之间满是英武之气,不由赞叹道:“你当真是赵向南将军之子?多年不见,竟出落的如此不凡,不愧名门之后。”
赵子良疑道:“将军认得我父亲?”
“你孩童之时,我曾做过赵向南将军麾下小将。”
稍一叙旧,叶枫随即命令部下,将兵刃分发给天道军众将士,打开瓮城,允许天道军与官军一同守城。
天道军毕竟是新受招安的流寇之属,部下虽听到叶枫军令,却犹豫不决,迟迟不肯动手。
直到叶枫催促道:“还不速去。天道军既受招安,当一视同仁。若有仍以流寇轻忽怠慢者,一律军法从事。”
随后,叶枫拍了拍赵子良肩膀:“子良,我用人不疑,望君莫负我。”
赵子良也没想到叶枫答应的如此痛快,心中感动,当即立下重誓:“天道军定与守军戮力同心,生死与共,若违此誓,天道不容,必受天罚而诛之。”
有了天道军的加入,守城的压力大大减小。
城内守军一改疲累之态,抖擞精神,一时间滚木礌石自城头滚滚而下,箭矢如雨,打退了平南王军无数次猛攻,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平南王见守城军队越战越勇,平南王军伤亡惨重,放弃了急攻镇南城的想法,鸣金收兵,围而不攻,稍作休整。
而朱昊祖本人则召集熊罴虎豹四将官,及倭人首领鹤田正雄,于帐中商议对策。
守军却不敢懈怠,趁此机会,叶枫打算派遣一支小队,夜袭冲阵,突围求援。
可思来想去,城中常备守军连年被平南王以剿匪之名征发调用,所剩无几,竟几乎无精明可用之人。
得知叶枫心中所想,赵子良竟以天道军多能人异士为由,主动请缨。
叶枫虽无奈之下启用天道军,可当此生死存亡之刻,亦能做到用人不疑。
于是,叶枫当即召天道军先锋营阮峰、烈马营虞庆之、劲弓队乌云龙、枪队广秀四头领,共同商议对策。
议定结果,由先锋营阮峰、枪队广秀夜袭平南王军,劲弓队乌云龙率队各持强弓,自城头掩护,制造混乱。
一旦平南王军阵型松动,烈马营虞庆之便率队自薄弱处骑快马突围,携守将叶枫腰牌及书信北上求援。
事不宜迟,天道军诸将部署完毕,当即各自就位,趁夜色正浓,敌军懈怠之际,悄悄打开城门,放阮峰的先锋营和广秀的枪队出城,直奔平南王朱昊祖的中军大帐杀去。
平南王军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武器精良,都觉得镇南城守军只会龟缩据守,哪能料到他们竟还有胆量主动进攻。
连日攻城,正值人困马乏之际,忽听得喊杀震天,无数人尚于半睡半醒之际,便成为刀下亡魂。
夜幕之下,平南王军不明就里,还以为是有援军杀到,不由得方寸大乱,竟硬生生被阮峰和广秀两部从军阵之中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眼看离平南王所在中军大帐越来越近。
眼见这一队人马直插中枢,恰逢平南王军各将都聚于中军商议攻城之策,指挥失常。
由于事出突然,又缺乏统一的指挥调度,仓促之间,平南王军各部为保中军不失,竟纷纷涌向中军,以致阵型大乱,合围之势中隐约出现一个缺口。
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就连叶枫和赵子良也不曾预料到。
战场之机稍纵即逝,镇南城再开城门,烈马营虞庆之手持钩镰枪,胯下烈马长嘶一声,带领数十名快马骑士,径直朝那隐约而现的缺口飞奔而去。
经历了短暂的慌乱,平南王携麾下诸将已从帐中走出。
待探明情形,平南王除留周熊吴罴贴身护卫外,立刻命其余各将归其本阵,调度士卒。
不多时,因骚乱导致的围城缺口已渐渐合拢,平南王中军精锐也对阮峰、广秀两支突入本阵的孤军渐渐形成合围之势。
烈马营虞庆之自出城之后,不敢稍有迟缓,当即快马加鞭,但遇抵挡,便借烈马飞奔之势,以手中钩镰枪对之,所向披靡,锐不可当。
终于,虞庆之在平南王军合围之前,冲出包围,一骑绝尘而去。
只可惜随从十余名骑士,或夜间失蹄摔下马来,或被平南王军拽下马来杀死,竟无一人突围成功的。
叶枫和赵子良在城头观望,待不见了虞庆之的身影,当即鸣金收兵,令先锋营与枪队切莫恋战,速速撤回城中。
可令人诧异的是,过了许久,也不见两支队伍有收兵之象,反而越冲越前,几乎要接触到平南王设在中军的大帐。
可拖的越久,情势便愈加危急。
眼看两支队伍冲出的缺口被平南王军渐渐堵上,就要将这两支队伍围在中军一口吃掉,赵子良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披银甲,持钢枪,纵白马,朝城中天道军一挥手,大喊道:“弟兄们,随我救人。”
不料赵子良正欲出城,却被镇南城守将叶枫一把拦下,直言道:“敌军势大,凭坚城尚可固守,若大军出城,猝然溃败逃回,敌军便可乘得胜之势,一路追击,随溃军破城。如此一来,镇南城今夜必失,我们之前的努力也将随之化为泡影。”
赵子良毕竟是将门之后,眼见兄弟陷于危难,热血上涌,头脑一时失了清醒。此刻经叶枫提醒,方知自己险些误了大事。
随即,赵子良一挥手,止住天道军的步伐,道:“兄弟们,若我战死沙场,你们在城中,务必听叶枫将军统一调配,绝不可擅自出城迎敌。现在各回本位,人在城在,城破人亡,兄弟切记。”
叶枫见赵子良如此,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料待遣散了气势汹汹要救人的天道军后,赵子良便对叶枫抱枪作揖道:“叶枫将军,兵法我自知之,然而兄长将天道军交托于我,如今先锋营和枪队陷于重围,危在旦夕,我必救之,方能无愧于心。请允许我单人独骑,突入敌阵救人。”
“如此行为,无异送死。”叶枫自然不答应。
赵子良道:“兄长之托,莫敢有失;兄弟之情,莫敢有负。若两阵有失,子良亦不肯独活,不如放我出去厮杀,如今夜黑无光,或可有一线生机。”
叶枫见赵子良既有名将之后的忠诚,兼具江湖草莽的义气,知道拦不住他。
于是,叶枫命人再开城门,赵子良单人独骑,直向平南王军中军大帐冲杀过去。
叶枫立在城头,亲自擂鼓壮行。
与此同时,命令城头士兵呐喊助威,以壮声势;劲弓队严阵以待,随时接应。
安排完这一切,叶枫在心中默念:“赵向南将军,终是老天有眼,为赵家留如此血脉。只盼老将军在天有灵,保佑这唯一的血脉安然无恙,平安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