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好歹是朝廷特派来的总守备官，老娘以为无能已经是极限，却不曾想......贪生怕死之徒，这个混账王八羔子！坏我大计！”
杜夫人动起怒来，肚子里的小东西也不大安分的动了起来，下床榻的动作顿了顿。
“夫人，切莫动怒您......咱们要不要派人将孙守备拦截回来？”
“拦他作甚？！”现在这个时候城中人手都不够，哪有人手派去追他！
窝囊废，他哪怕不上城墙，躲在家中不出也好！至少局面还能控制的了。
偏偏要酣战最盛之时逃跑？！
不但搅乱了军心，百姓民心也被他搅和完了！
“取我甲胄来！”
“夫人，您还身怀有孕，您如何能......”
“我是顾家人，是与侯爷一同并肩重建了原州城的人，百姓们都还是会给我几分薄面的。”
这个时候她若不出去，只怕几位将军镇不住如此场面，若是靠一味镇压，只怕还会适得其反，生出事端。
杜夫人穿戴好一身甲胄，腰腹处显然比从前宽了不少，上马时身形笨重不复从前的轻盈利落。
“娘！您要去哪里？为何不带我？爹嘱咐过，要让我守好娘的。”顾瑞霖提着短刀，是一路从演武场奔来的。
“瑞霖，娘......”
不等杜夫人寻找托词，顾瑞霖便一口气打断了她急忙道：“不管您去哪里，我都要守着您，爹说了，我是家中长子，我有责任守护娘和原州城！”
杜夫人瞧着还未到十周岁的长子，心里五味杂陈，犹豫良久还是点了头。
“去给公子牵马。”
顾清莹也提着红缨枪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双胞胎兄弟和杜斯年。
“娘，我也要去！”
不等杜夫人反对，顾瑞霖先阻止道：“姐，你不能去，你得守好咱家，爹也跟你说过的！”
“可是......娘，您，我......”
“清莹，你守好弟弟们，守好这个家，娘去去就回，不必担心。”
顾瑞霖冲出二门时就已经让人去牵他的马了，杜夫人话落不多时，马就已经牵到了门前。
“娘的好儿子，等会你只需要站在娘的身侧便好，不必做什么，也别紧张。”杜夫人低声嘱咐。
“娘您放心，爹都教过儿子，儿子不会胆怯，也不会乱来的。”顾瑞霖小小一张脸紧绷绷的，瞧着有了他父亲的两分严肃。
“镇北侯夫人来了！”
“夫人！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夫人求您放我们出城去逃命吧。”
杜夫人并未下马，居高临下地瞧着街上跪倒的一片，面色紧绷。
“原州城未破，何来逃命一说？”
“可是......”
“可是，守备大人都已经逃了啊，我们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小民，求夫人放小人们一条生路吧！”
“守备官出逃，我顾家人还在！这城池是本夫人与侯爷还有城中乡绅、百姓一同建起来的，哪里还能比这高耸厚重的城墙之后更安全？”
“本夫人在此向各位保证，我顾家人就算只剩妇孺，也绝不会弃城，不会让靖国百姓暴露在突厥人的马蹄之下！”
“侯爷已经攻至突厥人的王庭，很快便能回援原州城。”
“镇北军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抛弃城中百姓！请诸位安心在城中坚守，等待侯爷的好消息。”
城中谁人不知，这位镇北侯夫人，便是这原州城内说话第二算数之人，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听了她的话，便已经有人犹豫了。
镇北侯夫妻从前便是一人出征，一人守城，如今这般该是能信得过的。
顾瑞霖将短刀举过头顶高呼道：“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弃城！”
“绝不弃城！”
“绝不弃城！！！”
声音此起彼伏，逐渐整齐划一，声音洪亮的令人热血沸腾。
城内百姓暂时是被安抚住了，杜夫人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带着顾瑞霖巡查了城防各处，知道有了杜夫人坐镇守城，这些士兵精神气都跟前几日不大相同了。
午后母子二人回到府中，卸下一身甲胄，杜夫人面露疲态。
“夫人，云夫人她们等了您许久了。”
“让她们到前厅再等我一刻钟，让大姑娘到我这里来，一起去见见云初她们。”她大抵能猜到云初她们来是做什么的。
但她心中有愧，愧对这些与她一同打过仗，上过战场的姐妹们......
杜夫人换了衣裳，又喝了一碗果茶，吃了两块糕点，便牵着顾清莹去了前厅。
前厅乌泱泱地站了一片人，有的很是年轻，有的已到中年，或是穿着陈旧甲胄，或是一身干练地骑马装，见杜夫人前来，呼啦全部起身齐齐行礼。
“夫人。”
“免礼。”杜夫人在女儿的搀扶下，进了门，一群人自觉让出一条道。
杜夫人站在上首，环视屋内众人，眼眶泛红。
“我杜红英对各位有愧。”
初到原州城时，他们缺人、缺钱、缺衣少食，她们是从那样的环境里，与她一同成长起来的女子。
她们与她并肩作战过，与她一同守过城，突击过敌军，原以为原州城落成了，她们便可以堂堂正正的成为一支娘子军。
却不曾想，建议不但被驳回了，还被言官痛斥女子无德，朝廷甚至专门下了旨意，让她亲手解散了这支队伍......
她从前跟他们说过，她们也能像男人一样，杀敌寇，挣军功，封将军......
一切都成了一纸空谈，幻沫泡影，是她对不住她们！
“夫人言重了，当年那事，也并非是夫人的错。是那群男人，那群老顽固的错！”
云初带头，底下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没有一个人怪罪杜夫人。
杜夫人感动不已，眼眶充盈的水光，狠狠几个呼吸才勉强压制了下去。
“呼~你们可想好了，这一次恐怕还是会与从前一样，即使立了战功，也未必能得到奖赏，更、更无法在青史留下一笔，我们的战功还会被顶替，回被人抹掉......”
“去他娘的什么名垂青史，什么战功封赏，老娘不在乎！老娘只知道，老娘一手一脚堆砌起来的城墙不能让那群该死的突厥践踏了，不能让我的孩子们被突厥糟蹋！”
“对！我们原本也不是为了什么狗屁青史留名，夫人说过，做事要随本心，我的本心便是不能让那群畜生进城，不能让那群畜生祸害我们的兄弟姐妹，孩子老人！”
“夫人放心，我们这些人，功夫一日也没落下，只要夫人一声令下，我们还能上战场！”
“我把我家闺女也带来了，当年若不是夫人，我家这闺女肯定保不下，如今她也能为原州城出一份力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杜夫人十分感动，收敛着情绪点头应了。
“姐妹们，今日傍晚到侯府来领甲胄兵器，即日起分四组，参与城内巡查。”
“好！”众人兴奋齐声应道。
“我可丑话说前面，你们中若是谁的武艺落下了，可别怪我不收纳！”杜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却透着压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