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穿越虫洞的震颤渐息时，林墨的瞳孔里还残留着空间乱流的幽蓝光斑。他站在“仲裁者号”的观测舱内，指尖轻点全息屏，淡金色的数据洪流中，一颗被标记为“a-7”的暗紫色星团正在剧烈闪烁——那是三天前从相邻维度渗透过来的裂隙，此刻已扩张成直径三百公里的黑洞状缺口，边缘翻涌的维度乱流正将附近三颗矿星的残骸撕成量子尘埃。
“报告指挥官，裂隙能量波动提升至临界值。”通讯器里传来副官凯因的声音，“监测到裂隙另一端有实体单位正在集结，初步扫描显示……是硅基集群生命，数量超过二十万。”
林墨皱起眉。根据《维度共存公约》，任何维度势力不得主动向其他维度扩张，更禁止以武力吞噬资源。这个硅基集群显然越界了，而他们的目标，恐怕正是a-7裂隙所在的猎户座悬臂——这里富含暗物质矿脉，是整个三维宇宙的能源枢纽之一。
“启动一级仲裁响应。”林墨将仲裁官徽章按在操作台，淡紫色的光纹瞬间覆盖舱壁，“通知邻近维度的常驻仲裁员，三小时内到‘星渊中枢’集合。另外，让工程部准备维度稳定锚，裂隙再扩大十公里，我们就要面对维度坍缩的风险了。”
凯因应声时，观测舱的警报突然尖啸。林墨抬头，全息屏上跳出一行猩红提示：“检测到高阶仲裁权限介入，请求接入者：‘虚空之尺’伽瑞斯。”
“让他进来。”林墨松了松领口。下一秒，舱门滑开，身形如流动暗影的老者踏步而入，他的瞳孔是两片旋转的星图，“林，你又把事情搞大了。”
“是他们先撕毁公约的。”林墨调出裂隙的实时影像，“硅基集群携带了维度切割器，已经在猎户座悬臂撕开了七道次级裂隙，若不阻止，三个月内这里会被啃成维度荒漠。”
伽瑞斯瞥了眼数据，冷笑一声：“硅基集群的母星系三个月前刚被‘熵之潮汐’摧毁，他们只是想找个新家园。”
林墨的动作顿住。熵之潮汐是高维灾难，所过之处维度结构会像融化的蜡一样崩解。这个信息他竟完全不知情——看来有人在刻意隐瞒。
“所以他们在逃亡，不是侵略？”他追问。
“但逃亡不意味着可以践踏规则。”伽瑞斯走到观测窗前，望着那团蠕动的黑暗，“不过……”他侧过脸，“仲裁议会让我带句话：这次由你主导裁决，若能让双方达成平衡，你将获得‘维度调和者’的晋升资格。”
林墨沉默片刻，点头：“给我十二小时。”
星渊中枢是悬浮在a-7裂隙旁的环形平台，由十二根维度晶柱支撑。林墨抵达时，已有七位仲裁员等候，包括人类的艾丽娅、机械生命的诺克斯，还有半能量体的莉娜。伽瑞斯站在晶柱顶端，声音通过精神力传入每个人脑海：“规则很简单，你们将作为观察者进入裂隙，记录双方行为，四十八小时后提交裁决报告。”
“直接进去？”艾丽娅皱眉，“硅基集群的能量反应相当于三百颗恒星，我们的防护罩撑不过十分钟。”
“所以给你们这个。”伽瑞斯抛出一枚菱形晶体，“维度伪装符，能将你们的生命信号伪装成裂隙本身的能量波动。”
林墨接过晶体，指尖触到符文的瞬间，无数信息涌入脑海：这是用初代仲裁者的骨血淬炼的法器，能欺骗大部分维度感知类存在。他看向同伴，众人已各自激活符文，身影渐渐融入空气。
裂隙内部的景象超出林墨的认知。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无数发光的线条在虚空中交织，像巨兽的神经脉络。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是硅基集群的战争机器在推进——他们驾驶着菱形的金属巨舰，舰体表面布满尖刺，每艘船都拖着长达数公里的能量尾迹。
“目标确认，前方三公里是他们的主基地。”诺克斯的机械音响起，“根据残骸分析，这些战舰是用母星系的残骸铸造的，每艘都搭载了至少十万名硅基生命。”
林墨的虹膜闪过数据流：“他们在收集暗物质矿脉，用舰首的钻头直接凿穿空间，抽取矿脉能量。”他调出光谱仪，“看这些矿脉的损耗率，每天减少0.7%，照这个速度，整个悬臂的暗物质会在七十天内枯竭。”
“但他们也在重建。”艾丽娅指向左侧，“那里有半完成的生态穹顶，用的是三维宇宙的植物基因，还有……孩子在跑。”
林墨精神力扫过，果然捕捉到几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硅基生命竟进化出了类似碳基的幼体，他们的皮肤泛着珍珠光泽，正围着一株发光的藤蔓玩耍。
“原来如此。”莉娜轻声说，“他们不是毁灭者，是流浪的幸存者。”
四十八小时结束时，七位仲裁员的虚拟投影在星渊中枢重叠。林墨的全息屏上列满了数据：硅基集群名为“星茧族”，母星系被熵之潮汐摧毁后，他们用了二十年跃迁到这里；他们开采暗物质的目的是制造“维度方舟”，试图带着整个族群跃迁到更高维度躲避后续灾难。
“但他们的方法违规。”诺克斯指出，“未经允许抽取其他维度的资源，还造成了三颗矿星的湮灭。”
“可他们没有其他选择。”艾丽娅反驳，“熵之潮汐每百年就会扫过一个象限，下一个就是这里。如果我们封死裂隙，星茧族要么困死，要么狗急跳墙全面进攻。”
会议室陷入沉默。林墨摩挲着仲裁官徽章，突然开口：“有没有第三种方案？”
“什么方案？”伽瑞斯的声音从投影中传来。
“让他们参与修复。”林墨调出一份计划书，“星茧族的维度切割技术可以用来加固裂隙，作为交换，我们提供暗物质矿脉的使用配额，并协助他们建造维度方舟。”
“你疯了？”艾丽娅瞪大眼睛，“这相当于让侵略者参与管理受害区域。”
“但他们也是受害者。”林墨提高声调，“规则是为了保护维度平衡，不是为了惩罚绝望的生命。如果我们只讲条文，仲裁者和其他掠夺者有什么区别？”
会议室再次安静。良久，伽瑞斯的声音响起：“我支持这个方案。提交议会表决，林，你亲自去和星茧族谈判。”
谈判地点设在裂隙边缘的临时平台。林墨刚走出传送门，就看见数百名星茧族战士围拢过来，他们的外骨骼泛着金属冷光，手中的武器却是对准了天空——那里悬浮着仲裁者号的炮口。
“人类，你想谈什么？”为首的战士声音像金属摩擦，“我们已经投降，但别想让我们放弃方舟计划。”
“我不是来劝降的。”林墨展开全息屏，展示星茧族母星系的影像，“我知道熵之潮汐的事。你们的方舟需要多少暗物质？”
战士们动了动，为首者瞳孔收缩：“十万吨。够我们跃迁到五维缓冲区。”
“整个猎户座悬臂的暗物质储量是八万吨。”林墨直视对方，“但如果你们帮忙修复裂隙，我们可以从其他维度调运，同时开放三维宇宙的废弃矿星供你们开采。”
“为什么帮我们？”
“因为仲裁者不是法官，是医生。”林墨摘下徽章放在地上，“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需要家园，我们需要平衡，这不是交易，是合作。”
战士沉默许久，突然单膝跪地：“我叫卡奥斯，是星茧族的战争指挥官。我需要见你们的议会，确认这不是陷阱。”
“我会带你们去星渊中枢。”林墨弯腰拾起徽章，“但在那之前，先让战士们放下武器——你们的母星系已经教会你们，战争解决不了问题。”
卡奥斯抬头，硅基眼睛里泛起水光。他转身对身后喊道：“收队！准备和人类合作！”
当林墨带着卡奥斯走进星渊中枢时，七位仲裁员已在等候。伽瑞斯递来一杯星尘茶：“议会的表决结果出来了，7:2通过你的方案。星茧族将获得暗物质配额，同时必须参与裂隙修复，期限一百年。”
“谢谢。”林墨接过茶杯，“但我有个请求。”
“说。”
“让卡奥斯成为常驻仲裁观察员。”林墨笑了，“让一个曾经的‘入侵者’参与仲裁，这本身就是最好的规则宣言。”
伽瑞斯点头：“批准。”
仪式结束后，林墨站在观测舱，看着星茧族的战舰开始拆除武器，转而为裂隙安装稳定装置。卡奥斯走过来，递给他一块晶体：“这是我们母星系的土壤，谢谢你给了我们希望。”
林墨接过晶体，里面的星光与他徽章上的纹路交相辉映。他知道，这不仅是一次仲裁，更是维度文明对“平衡”的重新理解——规则之外，还有温度；裁决之下，亦有新生。
裂隙的狂暴能量渐渐平息，一缕阳光穿透维度屏障，洒在星渊中枢的晶柱上。林墨望着这一切，轻轻说了句：“这才是仲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