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生之年，无论是影视节目，还是虚拟游戏，亦或者是现实生活，她们都不会再见证这样血腥的一幕。
支离破碎的任务区域，不断出现的块状物，共同浴血求生的同伴，腥臭和铁锈气息错杂纷乱，听得一声又一声的干呕。
徐一流当然是最不好受的那一个，就算是她，从胃去弄死一个污染物最开始也是冲击性非常强烈的事，随着时间的推进，她对这些东西开始感到麻木——麻木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她不得不恳求姬清瑶帮她留意什么时候结束。
姬清瑶倒是很愉快地同意了。
对人类来说，这幅场景难以接受。对污染物来说，这跟泡在零食堆里没有不同。
【可以停下了，102号支离破碎了。】姬清瑶带着些恶趣味说，【等系统判定结束，你们就通关了。】
逐步沉迷在杀戮中的徐一流陡然清醒，这才看清四周。
混沌的天空，流光溢彩的空气，若忽视堆成山的血肉，这里便和她们和新人类见面的地方没有差别。
姬清瑶说：【真正的系统空间。】
【任务内容：找到并清理污染物3\/3。】
【任务数据结算中，预计需要三分钟……】
欢快的烟花声在四周出现。
姬清瑶笑了笑：【新人类高兴坏了。】
没了102号污染物这个绊脚石，她们总算能继续把清洁工计划进行下去。
不同于之前的任务，任务区域没有发生什么改变，102号的残骸没有消失，霍知也三人还在不停地干呕。
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代表新人类的系统姗姗来迟：【感谢清洁工徐一流，您是本次任务的最高贡献者，对于您做出的伟大贡献，我们将永志不忘。】
随着机械音落下，徐一流变回原本的模样。
她检查了下身体，确定没有异常。
【为了表达我们的感激，经过商量，您将会被我们颁发金牌清洁工的称号。拥有此称号的您将获得一部分任务管理权限，具体是指您会拥有观看任何清洁工所参与的任务的权利，并可以随您心情给予三次线索提示，我们相信这将有效减少清洁工死亡。】
白着一张脸站起身的季衔星冷笑道：“高级打工人哈，最终受益者，不还是你们吗？”
系统似乎料到了这种说法：【我们将会为这种提示行为给予高额酬金，并且，这会极大程度避免您在意的人类死亡。】
姬清瑶捧腹道：【看来没有肉体真不行，情商都倒退几千年了。】
连姬清瑶都能听出来这些话会得罪徐一流。
徐一流却没有发火，只是说：“我现在要求让她们三个立刻结算离开。”
“徐一流？”霍知也顾不得胃部还在抽搐，闻言立刻说，“为什么？”
徐一流只说：“有些不方便你们知道的事情。”
系统道：【没问题。】
【我们将为你们提供优先登出服务，现在你们可以选择彻底退出任务，放弃清洁工身份……既然你们都选择不退出，那么本次任务奖励会在下次进入任务前发放，敬请期待。】
霍知也嘀咕道：“彻底退出任务就要清除这些记忆，你别以为我们忘了。”
她才不想忘记这些呢。
虽然有些实在很恶心。
季衔星和白祺都没说话。
所谓优先登出，就是她们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光门，可以直接从这扇门回到现实世界，跳过结算流程。
白祺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走进了门中。
【可怜的人，她这一天很难熬吧。】姬清瑶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真切的为白祺惋惜。
季衔星拽住霍知也：“先走。”
“可是。”霍知也不安地说，“我想……”
她总觉得这事情还没完。
季衔星手劲儿变大了些，不容置疑地说：“走。”
霍知也只好点头：“好吧。”
在进门前，她回头对有些疲惫的徐一流说：“注意安全。”
徐一流冲她点点头。
【还注意安全呢？】姬清瑶调侃道，【同化为污染物才是最危险的事情，我刚和你融合的时候，可没想到徐一流居然有舍身拿自己冒险的一天，我看中你的可是你的惜命。】
徐一流淡淡地说：【什么都无法付出，就什么都无法得到。】
得到金钱，就要付出劳动；得到知识，就要付出学习；得到健康，就要付出时间锻炼；得到感情，就要回馈真心。
得到彻底的安全，就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姬清瑶嗤笑一声：【人类才是最多变的。】
许是清除102号的喜悦渐渐被时间冲散，系统和徐一流谈话的口吻重新捡起傲慢：【清洁工徐一流，再次申明，我们十分感激你所做的一切，对此，我们已向全世界清洁工通报您的光荣称号。】
徐一流好笑地说：“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像上次通报我违规一样，在所有清洁工脑海里发广播‘恭喜清洁工徐一流荣获金牌清洁工称号’吧？”
系统：【您十分聪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姬清瑶乐得不行，【现在不用你自封了，你是真正意义上的金牌清洁工了。】
徐一流厚颜无耻地说：“我本来就一直都是，不需要你们来强调。”
系统：【……】
姬清瑶：【恶！】
系统很快转移话题：【我相信您要求单独和我们交谈的理由是我们想的那样，对吗？】
【如果是，请不要再出声，请直接通过系统与我们交流。】
浮现在徐一流面前的是整体发生巨变的系统面板。
原本的内容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输入框。
简体文字浮现在面板上：【请在这里和我们讨论101号污染物的处理方式，当您的手指触碰面板，面板会自动预判输入内容，提供最快的打字速度。】
徐一流试了一下：【科技发展方向还真厉害。】
谁能想到一群丛林的猿猴能走到这一步呢？
啧，人类。
姬清瑶不满地说：【我就只知道是为了屏蔽我，这块面板内容我看不到。】
当然看不到，系统就是为了处理姬清瑶。
徐一流没理会姬清瑶，紧接着输入：【在说101号之前，你们想怎么处理102号污染物？】
系统：【它的残骸将自动生出新的甲级任务，之后会分配给清洁工进行清除处理。】
徐一流呵了一声：“自有一套章程哈。”
她输道：【那姬清瑶呢？她和我一体，是不会对你们产生危害的。】
系统：【它是污染物，并非人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必须向您强调这一点，对于101号是否会对您产生危害，是否会彻底吞并您的躯体，至今仍是未知，请您不要放松警惕。】
徐一流说：【你们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们会尽快研究将101号与您分离的方式。】系统如此回答。
徐一流勾起笑：【其实还有更简单的方式，直接杀了我，对吗？】
或者说，某一天动手脚，让她死在某个任务里。
系统：【您的说法太过了！我们都是人类，您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本该站在同一战线，出于基本的道德观念，我们在此承诺，绝不会背刺于您。】
徐一流放开面板，叹口气：“那挺好的，听到你们这样说，我真是太羞愧了。”
系统的文字欣然：【您不必这样说，我们相信只要人类团结一致，迟早会有彻底清除污染物的那一天！】
“哈哈哈哈。”徐一流忍俊不禁，“哦，你理解的是这个意思。”
系统面板上浮现出一个问号。
徐一流平复下来笑声：“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姬清瑶，到你了。”
“终于啰嗦完了。”
女孩的声音从徐一流体内出现。
系统：【您这是什么意思！】
徐一流这次没有接系统话，皱着眉忍着酸痛，眼睁睁看着一颗脑袋从她的腹部钻了出来：“你之前可没说会疼。”
那颗属于姬清瑶的脑袋懒洋洋地说：“很快啦，瞧。”
转眼间两具躯体彻底分开，徐一流脸色有些苍白，唇角溢出些血丝。
幼童模样的姬清瑶举起手：“当当当当！到我出场了！”
不等系统激烈谴责徐一流，姬清瑶就扑向了满地的102号碎片。
系统的机械声十分刺耳：【它在吞噬102号！它在吞噬102号！清洁工徐一流，请即刻制止它！请即刻制止它！】
满眼的红色警告光芒让徐一流眼睛难受。
所幸姬清瑶动作很快，片刻后就吃得干干净净，打了个饱嗝儿：“好吃好吃。”
她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力量足够了。”
如果系统是某一个人类个体，兴许它会问什么足够了。
但很快它就问不出来了。
让徐一流厌烦的红色警报消失殆尽。
以姬清瑶为中心蔓延的黑色光束席卷整个系统世界，她昂首挺胸走到徐一流面前：“现在，请尊称我为新人类的国王，姬清瑶大人。”
102号污染物入侵了系统，对清洁工任务的进程造成了严重破坏。
而现在，本就比102号强出不少的姬清瑶吞噬了102号，借由徐一流的身体来到系统世界，真正意义上夺得了系统的控制权。
清洁工系统和新人类意识飞升的系统共享数据库。
这不仅意味着清洁工系统交给了姬清瑶，同时更意味着，新人类将直接交由姬清瑶统治。
徐一流微笑着说：“恭喜你，但是，能不能先给我治疗？”
姬清瑶是污染物，徐一流可是血肉之身，分开后对她的创伤不小。
“没问题，很简单。”姬清瑶打了个响指，具有治疗功能的光束从天而降，落下徐一流身上，“不得不说，新人类的科技水平真的很方便。”
徐一流的创伤很快就修复完成。
姬清瑶幸灾乐祸地说：“你要听听新人类对你的谩骂吗？”
徐一流摆摆手：“不了不了。”
“好吧。”姬清瑶有些失望，“那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我会将新人类世界和你们世界的链接切断，至此，清洁工任务、系统以及新人类将会从你们的世界消失。”
徐一流颔首，笑容不减：“没错。”
纵然她听不到新人类的谩骂，却也能想象到现在她们的狗急跳墙。
徐一流想了想，对姬清瑶说：“我想还是给新人类留一句话吧，你帮我转告给她们。”
姬清瑶摊摊手：“正录音，请说。”
徐一流慢慢开口：“让来自于过去的我们为你们收拾烂摊子，这样的你们，让自私的我自愧不如。
就这些。”
姬清瑶扑哧一笑：“五十步笑百步，也就这样了。”
徐一流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绝不会为了另一个世界牺牲我所在的世界。”
背刺同类这件事对别人来说还需要斟酌，对徐一流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越过浩繁纷杂的数据流，姬清瑶仿佛看到了气急败坏的新人类。
她瞥了徐一流一眼。
新人类做的最错的一点就是和自私的徐一流合作。
于是她们得到了史上最大的背刺。
谁说自私的人不能拯救世界呢？
不如说，拯救世界的内驱动力本身就是勇敢的利己主义。
? ?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