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不如归去（二）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这七个字，如同沉甸甸的砝码，稳稳地落在了李慕生心中天平的这一端，彻底压倒了圣天宗遗迹带来的最后一丝诱惑。
他盘膝坐在洞府深处，身下是触手冰凉、有助于凝神静气的千年寒玉蒲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暖玉，眼中却闪烁着一种狡黠的光芒。
“新手村虐菜，十里坡剑神……这才是稳健长生者该有的乐趣啊！”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静谧的洞府中带着奇异的回响，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
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南燕群岛那片熟悉的天空下，自己如同归巢的猛虎。
看着那些昔日需要仰望的“老祖”们在自己面前束手束脚、毕恭毕敬的模样。
那份无需时刻警惕元婴老怪神念扫过、不必与气运滔天的绝世天才在某个秘境入口杀得血流成河的轻松与掌控感，光是在脑海中预演一遍，就让他浑身毛孔都舒张开，连带着丹田内那颗浑圆金丹的旋转都似乎带上了一丝欢快的韵律。
他掐指细算，神念跨越时空，落在那片遥远而贫瘠的土地上：“算算时日……小红那狗崽子，怕是距离筑基也不远了吧？”
脑海中，那条初遇时懵懂无知、只会用脑袋蹭他手指的熔岩犬形象，渐渐清晰，不知这么多年的时光，是否让它发生了变化。
自己的那片被重重禁制守护的灵药园核心。“那些九节玉灵竹等稀有灵药，到现在要是没有外力影响，最高也该长到第六节了。南燕群岛灵气稀薄又如何？不过是让这水磨的功夫再长久一些罢了。我有的是时间！”他坦然接受。
甚至有些享受这种“慢”带来的绝对掌控感。
反观大唐，那些令无数结丹修士为之疯狂的凝婴机缘——诸如传说中能提升一成结婴几率的“九天凝露”、需在万丈地火深处孕育千年的“地心火莲”、能洗练金丹杂质提升品质的“天罡雷池”……
哪一样不是需要与同阶甚至更强横的存在进行惨烈搏杀才能染指？
那些结丹期的绝世天才，哪个不是身负惊天气运、手握逆天灵器、斗法经验丰富到令人发指？
更遑论他们背后可能站着的庞然大物般的宗门或家族！
去跟他们争？去不死不休？
“呵……”李慕生嘴角扯出一个冷峭的弧度，眼中满是清醒的嘲弄，“这哪是求道？分明是赌命！嫌自己命太长，想给那些气运之子的传奇故事当垫脚石吗？”
更何况，这大唐看似仙道昌盛，繁花似锦，实则处处是看不见的漩涡。
元婴老怪如同高悬九天的神只，一念可决亿万生灵生死；各大势力盘根错节，一个不起眼的冲突背后，可能就牵扯着数位元婴的博弈。
他这点结丹后期的修为，在这里，终究只是棋盘上稍大一点的棋子，连做棋手的资格都没有，随时可能沦为弃子。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这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深埋沃土的种子，瞬间破土而出，化作参天巨树，再也无法撼动。
他眸中精光爆射，再无半分迷惘与迟疑，彻底拥抱了内心那份对“安稳”“掌控”、“轻松碾压”的渴望！
这才是他道心的本真，稳健长生的基石！
诚然，圣天宗的诱惑力巨大无比。那“七星极光敕命结界”的神通，简直像是为他这寿元近乎无限的怪物量身打造的大杀器。
然而，冷静下来，抽丝剥茧地分析：“我之目标，不过是在南燕群岛逍遥长生，做那一方老祖，静看云卷云舒罢了。纵横那片池塘，需要动用这等能削元婴老怪寿元的屠龙术吗？”
答案显而易见。“根本不需要！那只是锦上添花之物，有它，或许能让我在南燕群岛更‘无敌’一点；没有？也丝毫不影响我回去当我的土皇帝！照样能横着走！”
而且，越是深入对比，那归乡的念头便越是炽热，如同燎原之火，烧得他心头发烫，甚至隐隐有些坐立难安，恨不能立刻动身。
“南燕群岛的结丹老祖们……”李慕生脑海中迅速调阅着百年前的记忆碎片，勾勒出几个模糊但特征鲜明的身影。
“论修为境界？普遍停留在结丹初期，能到中期的，几百年过去，恐怕也屈指可数，后期？做梦！论灵器？
大唐修士，哪怕只是普通结丹，本命灵器至少祭炼百年以上，威力不俗，更有各种古宝、异宝傍身。
南燕群岛？能有一件传承下来的、威力尚可的古宝残片，就足以当镇族之宝供着了。
论神通？大唐道法传承有序，体系完整，高阶秘术层出不穷。南燕群岛？多是些残缺不全的法诀，或是老祖们闭门造车、威力有限的‘自创神功’。
论斗法经验？大唐修士是在元婴阴影下、与同阶甚至越阶的生死搏杀中磨砺出来的，招招致命，经验老辣。
南燕群岛的老祖们？怕是闭关修炼的时间远多于与人争斗，一辈子经历过的真正生死之战，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差距，简直是全方位的、令人绝望的降维打击！
李慕生甚至在心中模拟了一场战斗：“以我如今结丹后期的修为，加上在大唐百年间习得的数种精妙符箓、实用的困杀结界、以及几件精心祭炼、威力不俗的灵器……
若是对上蜀山剑盟培养的结丹圆满嫡传长老，对方功法精妙绝伦，本命灵器犀利无匹，斗法意识更是千锤百炼……胜负之数，恐怕真就在五五之间，稍有不慎，便可能阴沟里翻船。”
毕竟，大唐的结丹修士中，那些能在尸山血海中闯出“血手人屠”“碎星剑魔”之类凶名的煞星，哪一个不是同阶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但若回到南燕群岛……”李慕生眼中那促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带着一种“我预判了你的预判，而你还在新手村”的优越感。
“嘿嘿……那些‘老祖’们，拿什么跟我斗？灵器？我的琉璃针一亮，他们手里的‘镇族之宝’怕是要瑟瑟发抖！
神通？我随手一道在大唐学来的‘小法术’，在他们眼中可能就是惊天动地的秘术！
经验？我在蜀山剑盟任务堂接过的危险任务，经历过的生死危机，比他们见过的修士都多！
境界？我虽可是结丹后期，且法力之精纯浑厚，岂是他们能想象？
欺负他们，简直就像壮汉殴打三岁稚童，甚至都不用认真，随意展露几分手段，就足以让他们惊骇欲绝，纳头便拜了！”
“这人呐，最要紧的就是有自知之明。”
李慕生对自己这份无比“务实”的选择感到极其满意，用力点了点头。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莽夫行径，取死之道！明知山下有鸡窝，窝里全是肥美菜鸡，还不赶紧去当那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鸡头？那才是愚不可及！”
归心既起，便如离弦之箭，再无回头可能。下一步，便是规划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