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王府大丧,满朝文武都来吊唁,锦初呆了片刻就要离开,却被赶来的刑氏拦住了去处。
刑氏通红了眼,弯着腰就要跪下却被飞霜一把扶起:“二少夫人这是做什么,人来人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妃欺负你了呢。”
“不,不是。”刑氏摆摆手,局促不安地站起身,朝着锦初屈膝:“妾身是有些话想单独和太子妃聊聊。”
锦初看了眼刑氏,一年前的刑姑娘在京城也算是排得上号的,武将嫡女,温婉贤淑又通情达理,人也长得娇媚动人。
一场宴会,镇王妃看中了刑氏,刑家二话不说就促成了这门婚事,速度快到令人讶然。
“刑氏,你已嫁进门,没道理我一个外人插手镇王府的事。”锦初摇头,人家夫妻俩的事,她算什么?
刑氏急了:“若我能劝说父亲和母亲帮助东宫呢?”
话落,迟疑几步的展夫人慢慢转过头来,侧过身放慢了脚步,锦初眼眸微挑:“刑氏,你找错人了。”
说罢锦初转身拂袖而去。
“太子妃!”刑氏急急忙忙想要拦住锦初,却被飞霜给拦住:“二少夫人刚嫁进门,有些事还是不要乱说,省得在王府日子不好过,今日太子妃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请回吧。”
刑氏不甘心地看着锦初越走越远,眼底的希冀渐渐没落。
离开了镇王府
锦初顺道去看看展万凌,半路上锦初也没顾忌,坦然道:“姬令是个混账东西,我看过档案记载,原配范氏死时浑身是伤,还有鞭痕,实在是惨不忍睹。”
“那范家呢?”
“范家看重男丁,范家公子在军营里当差,自然不会得罪镇王府。”锦初猜测肯定是昨夜姬令对刑氏动手了。
展夫人惊愕:“昨日虽是洞房花烛,可镇王妃昨晚才咽了气,他……他怎么敢的?”
这样的人还配做儿子么?
两人下了马车,路过几辆马车朝着京城外而去,飞霜道:“好像是柳家的马车。”
“柳家?”锦初诧异。
展夫人这才解释:“昨儿晚上柳家老夫人暴毙了。”
说是暴毙,可稍微打听就知道了柳老夫人这是得罪了镇王,以命抵命了,展夫人道:“柳家没脸在京城待着了,被遣送回东原了。”
东原两个字落在锦初耳朵里,她眉心一动,朝着展夫人看去:“东原戒备森严,极少有外人能混入其中,如今倒是个好机会。”
展夫人一点就透,点点头。
进了内院
展万凌的气色比她上次来看时好了不少,小腹微微隆起,冲着锦初微笑,一旁的大夫叮嘱道:“公主可以偶尔下床走动,不过不要太劳累了。”
“有劳大夫了。”
展夫人此时已经能坐起来了,靠在软枕上。
桌子上摆放着好几个锦盒,展夫人瞥了眼,丫鬟道:“这是秦家派人送来的,说是要给公主补补身子。”
秦家两个字令展夫人眉心微微动了下,看了眼展万凌:“你见过秦家来人了?”
“未曾。”展万凌摇头:“秦家来人时女儿刚睡下,他们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展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许无奈,想要劝说时,展万凌捂着小腹:“大夫说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男胎。”
闻言展夫人也只是笑了笑:“只要健康平安,是男是女都好。”
“那怎么能一样呢,捏着鼻尖吃下的青梅,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展万凌想想就觉得膈应。
锦初好奇,展万凌这才将秦氏送青梅的事说给她听,锦初惊讶:“怎么秦氏这般糊涂,凌姐姐,现在不提也罢,好好休养身子,这孩子是你谁也抢不走。”
前几日秦老夫人派人送帖子入宫,锦初找了个托词拒绝了,倒不是为难秦家,而是现在越和秦家接触,秦家人就会觉得,离了展家,秦家照样风生水起,更不利于小夫妻日后的路。
展万凌眸色一沉:“谁敢抢?做梦!”
她九死一生才保住的孩子,谁敢碰一下?她敢拼命!
锦初赶紧劝她安静下来,直到展万凌情绪稳定下来后,临近中午了,她才起身离开。
出了门远远的就看见秦老夫人的马车靠在那,颤巍巍地喊了句:“太子妃。”
锦初身子微顿,自知拗不过也只能见了秦老夫人,让人上了马车,秦老夫人欲要跪下,却被锦初拦住了:“老夫人不必如此,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知道秦家对不起凌儿,无颜求凌儿原谅,太子妃,两个孩子两情相悦,又是多少年的情分了,万不该因为秦家毁了一桩姻缘。”
秦老夫人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不少,锦初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的曾经,凉亭下,一盘冷暖白玉棋你来我往,分毫不让,精神抖擞像个随时都要上战场的女将军。
再见时已被磨平了棱角。
她叹,心肠也软了三分:“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我能做的只能尽力保住凌姐姐和孩子平安健康,至于其他,强扭的瓜不甜,强迫了秦瑾瑜,两人后半辈子也未必过得幸福。”
秦瑾瑜五岁就没了生父,是秦氏一手将儿子养大,看着儿子步步高升,娶妻生子。
秦氏在秦瑾瑜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
“老夫人。”锦初劝:“等有朝一日秦夫人彻底想开了,这件事才有转圜的余地,强行逼着秦夫人妥协,依我看,两人迟早也会有其他问题。”
换成她是凌姐姐,肯定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秦氏也是一番好心,只是办不明白事……”秦老夫人一脸无奈。
“长辈的好心若是晚辈认可,自然领情,若是不认可,那就是添麻烦。”锦初抿唇:“没道理让凌姐姐为了丈夫,舍弃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去委曲求全,人生很长,总要为了自己活着不是?”
一番话说得秦老夫人无言以对,更是羞愧难当,她来找锦初,就是看着锦初和展家关系极好,只要锦初开口劝,展家都会听。
秦老夫人脸色讪讪,辞别了锦初,回到了自己的马车离开了。
锦初闭眼长叹:“当初若知是这种局面,就该想法子将秦家送离京城!也省得一桩麻烦了。”
两个月后
钟家接连两场喜事,娶亲和嫁女,声势浩大,陆家还专门给东宫送了请帖。
“陆大人一生未娶亲,倒是对这个妹妹格外疼爱,陆二姑娘能嫁给钟国公,郎才女貌也是一桩美谈。”
锦初弯了弯唇,纤眉一挑:“长威呢?”
说到这飞霜咧嘴笑:“娶了钟姑娘后,见人就笑,奴婢听说还求着殿下给机会立功呢,腰间系挂一枚香囊,逢人就要显摆两下。”
“奴婢也看见了,钟姑娘绣工不错。”飞雁笑。
正说着外头传钟国公夫人和长威夫妇来请安,锦初叮嘱叫人准备贺礼,不一会儿钟国公夫人陆氏和钟氏一同走来。
钟国公和长威则去了太子那请安。
“给太子妃请安。”
两个娇俏动人的少女,眉眼尽是温柔笑意,冲着她行礼请安,待行礼之后,锦初便让人扶起赐座。
每人赏赐了一对玉如意和鸳鸯佩。
两人还要起身谢恩,却被锦初拦住了:“不必如此见外。”
说了一些祝福几人的话,呆了半个时辰外头又传镇王府的二少夫人刑氏也来请安,一同来的还有云和郡主。
锦初不禁笑了:“今儿这是什么日子,怎么全都一块来了?”
人都来了也不好将人撵走,只好叫人将两人领进来。
云和郡主屈膝:“表嫂。”
刑氏则喊了句:“太子妃安。”
“今日郡主怎么得空来东宫了?”锦初长眉一挑,看向了云和郡主,对方笑:“我是听闻御花园的绿牡丹开得不错,正好二哥跟二嫂也要入宫,便一块来了,入了宫又岂能不给表嫂请安?”
一句句表嫂听得锦初头皮发麻,这云和郡主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云和郡主友好地跟两人打招呼:“难怪表嫂看中,果然是长得水灵灵。”
两人被云和郡主打趣,小脸微红,还有几分不自然。
“多谢郡主夸赞。”两人道。
云和郡主弯了弯唇:“钟夫人的婆母还在寺里清修,可曾去拜见过?”
一句话让陆氏脸色微变,钟氏见嫂嫂被人刁难,立即笑着说:“母亲清修时间未到,不宜被打搅,多谢郡主关心。”
看着两人一脸警惕模样,云和郡主耸耸肩倒也没有再为难,朝着一旁的刑氏使了个眼色。
刑氏脚下一软跪在了锦初面前,哭成了泪人儿:“妾身知罪,就太子妃严惩。”
锦初不语,只疑惑地看向了刑氏,另外两人也是一头雾水。
直到刑氏哭得抽抽搭搭,快要昏厥了,她才不耐烦的问:“好端端的怎么求到我这来了?”
刑氏摸了摸小腹:“妾身今日发现腹中已有了身孕。”
说到这刑氏面上有些难为情,众人算是听明白了,镇王妃才逝去两个月,按规矩镇王府的人是要守孝三年的,尤其是嫡亲的儿媳妇,若是在逝去之前怀上也就罢了。
这才刚下葬没几天就诊断出有孕了,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实在是不孝。
锦初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姬令那混账东西做出什么事她都不觉诧异,她坐直了身子,皱着眉问:“所以你今日来是为何?”
“妾身不知该如何是好,是来请罪的。”刑氏摸了摸小腹:“这孩子是个意外,那日夫君伤心过度喝了酒,这才……妾身实在舍不得这孩子,恳请太子妃替妾身保住这孩子,只要孩子无恙,妾身愿意接受严惩。”
一方面将孩子的生死权交给了锦初,又在这苦苦哀求,摆明了是要她为难。
刑氏冲着锦初磕头:“求太子妃做主。”
云和郡主长叹口气:“二哥膝下只有一女,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可留下又于理不合,如今北梁最尊贵的女子便是表嫂了,表嫂心地善良,一定有法子将孩子留下的。”
锦初听后笑了,朝着飞霜道:“去请太医!”
云和郡主皱眉:“表嫂这是要做什么?”
“我总要知道这孩子究竟多大了?”
刑氏闻言脸色有些不自然,却也拗不过,只能乖顺听从,没多久太医就来了,诊断出刑氏已有近两个月身孕。
“表嫂,这都是意外。”云和郡主帮着劝。
锦初扬眉。
太医却说:“夫人郁结于心,长此以往不利于养胎,还是要放宽心结,另,前三个月还是要小心谨慎,不能贪恋房事,以免伤了胎儿。”
话落在场的人个个脸色涨红,刑氏恨不得一头钻进去,咬咬牙,刚才她才说是个意外,是姬令伤心过度所致,现在太医诊断出贪恋房事,这不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胡说!”云和郡主坐不住了:“二嫂洁身自好……”
“二少夫人洁身自好也挡不住二公子犯糊涂,王妃尸骨未寒,二公子却不顾规矩,强行二少夫人让其有孕,刑家好歹也是名门贵族,做出如此不合规矩的事,日后刑家姑娘可就要被刑氏牵连了。”
锦初讥笑,越来越庆幸当初没让展范予娶了刑氏,外表看上去落落大方,外强中干,可实际却过于软弱,被人当成了枪使还不自知。
这种事闹到宫里,刑氏还有什么脸面?
刑氏突然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锦初,结结巴巴道:“太,太子妃?”
“去请刑夫人入宫。”
“表嫂,这事就没有必要闹大了吧?”
“王府嫡孙,也是皇族血脉,非同小可岂是我一个人能擅自决定的?”锦初嗤笑。
她倒要看看刑夫人知道了自己女儿被人利用了,又是什么反应?
半个时辰后刑夫人匆匆赶来,看见刑氏跪在地上,二话不说扬起巴掌狠狠地甩在脸上:“混账东西!”
啪!
力道极狠。
刑氏被打歪了身子,捂着脸委屈巴巴地看向了刑夫人:“母亲。”
“我没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邢夫人都快气的吐血了,婆母刚逝就诊断出有孕了,这事儿私底下一碗药就能解决,还敢闹到台面上来,刑夫人气得不轻。
刑夫人看着四周还坐着陆氏和钟氏两姑嫂,恨不得打死刑氏这不孝女,陆氏假意要去阻拦:“刑夫人消消气,二少夫人也是慌了神,没了主意,郡主将人带来东宫,不就是来商议法子的?”
云和郡主听后瞪了眼陆氏,可陆氏压根没惧云和郡主,她兄长是京兆尹,夫君是新晋国公,本就是太子一党。
刚才没反应过来被云和郡主奚落,如今回过神,自然不惧对方,张嘴就替锦初把云和郡主给卖了。
“这孩子来的根本不是时候……”
“刑夫人慎言!郡主刚才可是说了,这孩子是二少爷意外得来的,而且还是皇族血脉,需得保下。”陆氏道。
刑夫人听后眉头都快拧到一处了,立马朝着云和郡主看去,双眼都快喷火了。
云和郡主咽了咽嗓子,张嘴要解释,陆氏又说:“太医说刑氏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且前三个月不宜贪恋房事,这一胎……”陆氏话没说完,刑夫人已经绷不住了,眼前一黑差点儿栽倒在地。
不宜贪恋房事,这不是狠狠打老祖宗的脸么!
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了。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二嫂腹中孩子是镇王府的血脉,还是嫡出,岂能随意去掉,这可是一条人命!”云和郡主瞪了眼陆氏。
陆氏撇撇嘴。
云和郡主看向了锦初:“表嫂,镇王府子嗣本就稀少,这孩子留还是不留,全听你一句话!”
上嘴皮碰碰下嘴皮,直接将责任踢给了锦初。
锦初莞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然是要留!”
“不行!”
刑夫人跪在地上:“这孩子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