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懒理他，自己闷了口酒，又倒满一杯。
这时，脑中涌起了更多疑惑。
这女子，可一点儿不像寻常青楼花魁那般平易。
远处，那白衣女子身旁的小丫鬟忽然盈盈上前。
脚步轻快如水，清脆的嗓音响彻小楼。
“公子爷们！茶围要开始喽，诸位赏个光呐！”
秦昭一怔，眉头轻蹙，把盯在酒盏里的目光抬起来。
语气慢悠悠地问李倓。
“茶围是啥意思？”说话间，他不禁在腹中琢磨起来：这又是哪般教条规矩？
一听秦昭发问，李倓精神大振。
手往他身侧一拍，嘿嘿笑道。
“哎呀，大哥！您咋还不晓得这‘百嫣楼’的传统玩意儿！茶围嘛，说白了就是文人骚客就着茶斗诗，好不风雅！猜题猜得好，还有机会上台露脸呢！诶，这位白姑娘就是赏这些有脑子的才子！”
“哦？”
秦昭嘴角微微往上挑了一点儿，像是顿时来了兴趣。
心底某处竟涌上一种别样的轻松——与寻常醉生梦死的盛宴不同。
这文绉绉的活动，反倒挺挑人。
李倓见状更来劲了，连声催促。
“没错没错，大哥您可得好好听听啊，说不准今儿就能有趣一回哩！”
可秦昭并没立刻答腔，只是手托着酒杯，不紧不慢地打量场中那白衣女子。
视线里，她步伐款款走至正中台前。
微微一侧身，对着满座文人鞠了一礼。
“在下白芷，见过诸位公子。”
声音传来，如潺潺溪水撞入耳畔。
秦昭这一刻忽然觉得周遭的喧哗像突然低了调。
她那清冷出尘的面容，拉着满座人的魂。
在烛火间，那纤腰轻扭，那眉宇间的娇色，清新得仿佛山峰间降落的虹。
白芷又说了，话语轻柔但精准。
“今日这场茶围，白某预备了个题目，想请诸位公子雅士出些高见。”
话毕，她抬眼扫过一圈人群，最后竟停在了秦昭身上，脸上浮起一抹端庄笑容。
“听闻八殿下即将赐婚，对象乃武安侯府嫡女；说起侯爷沙场杀敌，大约无人不知晓。这一题，就以‘沙场破阵’为题，不知诸位谁先赐教？”
秦昭正在呷一口酒，听到这句话，那酒险些没咽实。
他一愣，眉峰轻轻挑了一下，心里疑°嘀咕起来。
她怎么连我的身份都摸得门清？是巧合，还是真琢磨出来的？
可这些疑惑在心头绕圈，却被秦昭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只抬手拿过桌上的毛笔，在心池一边涟漪微泛一边静默构思起来。
秦昭提笔在宣纸上挥毫，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如同一匹匹黑色的骏马在冰河之上奔腾。
李倓好奇心作祟，伸长了脖子想偷瞄一眼，却被秦昭那龙飞凤舞的“铁马冰河入梦来”七个大字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
这还是那个京城传闻中不学无术的八皇子吗？
这诗句，简直绝了！
李倓心中暗暗叫好。
看向秦昭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钦佩。
可还没等他开口称赞，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
“呦，这不是李二吗？怎么着，就你那点墨水，还好意思来参加茶围？”
李倓一听这欠揍的语气就知道是谁。
他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果然瞧见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一脸讥讽地看着自己。
“陈广润，你这瘪三怎么在这儿晃悠？”
李倓“嗖”地从座位上弹起，大拇指一甩，指着对方鼻梁就是开骂。
“嘿！就你那张嘴哦，除了喷点废话，还能干啥？今天我来喝个茶，能碍着你什么事！？”
“哟呵，看把你气的，来劲了是吧？怎么滴，李二，你还真想跟我干一架？”
陈广润一脸揶揄，眼中满满的嘲讽，语气酸得直叫人牙疼。
“我揍你……”
李倓气得脖子都红了，撸起袖子就准备冲上去，脚步刚迈出，后领子被人一把扯住。
“别折腾。”
秦昭从容地扔了句，看向陈广润眼神波澜不惊。
“跟这跳梁小丑斗嘴，掉价得紧。”
“哎呦呦，这哪来的角色？还管闲事呢？”
陈广润转头看向秦昭，语气越发挑衅。
话音刚落，站在秦昭身后的陈武突然起身。他凛冽的目光像把刀般扎在陈广润身上，还没等陈广润反应过来，他的衣领已经被牢牢揪住。
“刚才这话，你再给爷爷讲一遍看看？”
陈武的声音带着寒气，仿佛一下就把百嫣楼的热闹切断了。
陈广润先是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脖子一梗，努力给自己壮声势：“怎么，怎么？爷就说了，关你屁事！你知不知道我，我爹可是……”
话还没落地，清脆的“啪”声就响彻了整个厅堂。
陈武的巴掌直接将陈广润的脸甩到一边，嘴角都溢出血来。
“你敢……？”
陈广润捂着脸，简直不敢相信，竟有人敢这么对他！
厅里的客人们一个接一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百嫣楼，瞬间像被一盆冰水泼醒，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
这时，几个穿青衣的婢女匆匆赶来。领头的婢女堆着笑，急忙上前劝解。
“哎呀，各位少爷，动不得手呀。小店地儿小，可禁不起这么折腾呀！”
陈武冷冷地扫了眼陈广润，一把松了手。
随后抬手拍了拍衣襟，那架势，仿佛刚才动手的人根本不是他似的。
秦昭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眼神却微转，淡悠悠地来了句。
“陈御史教子有方，这种风采，我倒是头一回见。”
陈广润听了这话，气得双手直哆嗦，他瞪着秦昭，一副要冲上去又不敢的模样。
脸上挂不住，最后乖乖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怄气去了。
见状，李倓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凑到秦昭耳边低声给他点赞。
“大哥牛啊！你随随便便几句话，直接把那货都噎死了！”
秦昭没怎么搭话，不过淡淡地笑着，轻轻一摆手，又端起杯酒一口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