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楼脸上的兴奋之色慢慢凝固。
他看着鹧鸪哨那张写满沧桑和决绝的脸,知道这番话绝非虚言。
“唉!”陈玉楼重重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你这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
他有些不甘心,又将目光投向了方羽:
“方兄呢?你年纪轻轻,难道也想学这鹧鸪哨,寻个地方隐居起来,了此残生?”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眼神瞟了瞟一旁安静的花灵。
这小子,不会真是为了这搬山的小师妹,才跟着鹧鸪哨跑这趟浑水的吧?
陈玉楼心思电转,突然计上心来。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方羽,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方兄,我卸岭常胜山,除了金银财宝,美女也是不少。”
“你看我那红姑娘如何?模样俊俏,身手也好,性子也烈,配你这位英雄,我看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你要是点头,我陈玉楼亲自给你们做媒!”
“将来,你就是我卸岭的女婿,这关系,可比什么副总把头牢靠多了!”
他这是打着曲线救国的主意,想用红姑娘拴住方羽。
算盘打得噼啪响。
花灵听到这话,悄悄抬眼看了方羽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去,手指不安地搅动着衣角。
方羽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感受着酒液划过喉咙的辛辣。
他看着陈玉楼那张写满“算计”的脸,淡淡一笑。
“陈总把头的好意,方某心领了。”
“至于红姑娘嘛……”
他顿了顿,迎上陈玉楼期待的目光,以及花灵悄悄投来的关注眼神。
“日后再说吧。”
轻飘飘的四个字,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明确拒绝。
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陈玉楼心头。
“日后……日后是何日啊?”陈玉楼不死心,还想再争取一下。
方羽却已经站起身:“酒也喝了,景也赏了,陈总把头,就此别过。”
他转向鹧鸪哨和花灵:“我们该走了。”
鹧鸪哨和花灵也随之起身。
陈玉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作一声长叹:
“也罢!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祝三位,一路顺风!”
他站在酒楼的栏杆旁,看着三人下楼,身影逐渐消失在湖畔的青石路上。
湖风依旧,吹得他有些萧索。
“他娘的,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陈玉楼低声骂了一句,狠狠一拳砸在栏杆上。
两个顶尖高手,就这么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尤其是那个方羽,神秘莫测,手段通天,若是能为己所用……
可惜,这小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哼,黑水城,大漠深处……老子就不信你们真能找到!”
“等你们碰一鼻子灰回来,再求着我入伙我常胜山!”
陈玉楼自我安慰了几句,目光又投向了远方。
“献王墓……等着我陈玉楼!”
离开洞庭湖后,方羽、鹧鸪哨、花灵三人并未耽搁,一路向西。
按照鹧鸪哨打探到的消息,要去那遥远而神秘的黑水城,必须先找到一位向导。
这位向导,据说隐居在湘西与川黔边界的一座古寺之中。
古寺名为“苦无寺”。
传闻,这苦无寺的主持,年轻时曾游历西域,九死一生,到过传说中的黑水城,甚至亲眼见过那座通天大佛寺。
只是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三人风餐露宿,晓行夜宿,终于在半月之后,抵达了一片群山环抱的幽深之地。
远远望去,一座破败的寺庙,掩映在苍翠的山林之中,青瓦残破,墙垣斑驳,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萧索与宁静。
寺门之上,一块歪斜的木匾,依稀可以辨认出三个古朴的大字——
苦无寺。
这地方,实在不像是有高人隐居的样子。
方羽倒是神色如常,迈步上前,轻轻叩了叩那扇仿佛一推就要散架的木门。
“吱呀——”
木门应声而开,一个身穿灰色僧袍,面容枯槁,双目却炯炯有神的老僧,出现在门口。
老僧打量了三人一眼,目光在方羽身上略作停留,随即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所为何来?”
“我等乃是过路之人,听闻此地有位了尘法师,佛法精深,曾游历西域,特来拜访。”鹧鸪哨上前一步,抱拳说道。
老僧微微颔首:“贫僧便是了尘。三位施主请进吧。”
了尘法师将三人引至一间禅房,蒲团落座,清茶奉上。
“三位施主,寻贫僧,怕不只是拜访这么简单吧?”了尘法师抿了口茶,开门见山。
鹧鸪哨也不再隐瞒,将此行目的和盘托出:
“不瞒法师,我等想去西北大漠的黑水城,寻找通天大佛寺。”
“听闻法师年轻时曾到过彼处,想请法师做个向导,指点迷津。”
了尘法师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黑水城?通天大佛寺?施主去那等凶险之地,所为何事?”
“寻物。”鹧鸪哨沉声道。
了尘法师眉头一挑,放下茶杯:
“施主也是为了盗墓取宝?”
“阿弥陀佛,盗墓乃是损阴德之事。”
“三位施主还是请回吧,这向导,贫僧做不了。”
这老和尚,油盐不进啊。
花灵有些急了,刚想开口,却被鹧鸪哨抬手制止。
鹧鸪哨站起身,对着了尘法师深深一揖:“法师容禀。”
他将搬山一脉身负红斑诅咒,族人世代饱受折磨,寿命不永的苦楚,以及雮尘珠是解除诅咒唯一希望的缘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言语间,没有过多的悲戚,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沉重与决绝。
花灵在一旁听着,眼圈微微泛红。
方羽则静静地品着茶。
了尘法师听完,沉默了许久。
禅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良久,了尘法师才长叹一声:
“原来如此,搬山道人的名头,贫僧亦有所耳闻。想不到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宿命。”
他看向鹧鸪哨,眼神中多了些许同情:
“黑水城一行,九死一生。”
“贫僧当年能活着回来,实属侥幸。”
“那里的凶险,远非寻常古墓可比。”
鹧鸪哨面色不变:“我意已决。”
了尘法师沉吟片刻,道:
“也罢。既然施主是为了族人生死,贫僧若强行阻拦,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不过,想让贫僧做向导,也不是不行。”
“但贫僧要先看看,三位是否有这个本事,从那黄沙大漠中搏出一条生路来。”
鹧鸪哨精神一振:“请法师示下。”
“这附近,有一座南宋时期的古墓,墓主生前乃是一位郡主。”
“此墓形如断剑,地势险恶,乃是一处大凶之地。”
了尘法师缓缓说道,“你们若能进入墓中,将墓主身上所穿的大殓之服取来,贫僧便答应为你们引路。”
“好,我们答应。”鹧鸪哨没有丝毫犹豫。
“阿弥陀佛。”了尘法师闭上眼睛,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