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歌不知所措地从门口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见过老爷夫人，老夫人，见过大少爷……”
她抬头，羞涩地看了文珩川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而文珩川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她投去目光，依然面色冷肃地看向文致远。
“奴婢奉三小姐之命，来给夫人送银耳羹，却不知道竟然听到了……奴婢不是有意的！”
裘氏蹙眉打量了兰歌一眼，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算了算了，你先退下吧。”
裘氏此时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将出征的文珩川身上，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这样的小事。
“是，夫人。”
兰歌再拜，离开了正厅处。
夫人心善她是知道的，但难得的是以往最不喜奴婢犯错的老爷和老夫人也没多说什么。
看来他们在商议的一定是大事。
兰歌这么想着，四处打量了一圈也不见人影，便放心地离开。
支嬷嬷全程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见兰歌走了，便和胡嬷嬷一起继续蹲守。
“小姐！不好了，圣上下了旨意，大少爷要披甲上阵了！”
出征好啊！
文芝婉疯狂上扬的嘴角被她生生压了下去，她连忙起身，带着满眼担忧望向兰歌。
“那父亲答应了吗？”
兰歌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将事实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不小心在殿外打翻了银耳羹，还好主母没有怪罪。都是奴婢的错！”
兰歌连忙在文芝婉面前跪下认错，在府里最不能得罪的反而是眼前这位主子。
文芝婉收敛了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兰歌，心里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兰歌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出现了曾经离开碧桐园的侍女的身影，她们一个个从这个院门离开，不知去向何处。
她越想越觉得后怕，不知为何，感觉碧桐园中似乎走了不少人。
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好啦！不怪你，起来吧。”
文芝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打断了她发散开来的念头。
一瞬间，文芝婉的宽恕仿佛是天光乍泄般照亮了兰歌的心。
“真的吗？”
文芝婉点点头，伸手拉起了她。
“不过，要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兰歌原本喜悦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小姐，奴婢已探清消息。陛下传了圣旨，答允了世袭罔替，但要国公府的男丁收复西北六城，文珩川选择出征。”
胡嬷嬷和支嬷嬷跪在文鸯面前禀告，将来龙去脉说了个详细。
文鸯点了点头。
“你们做得很好。”
如今的她已经活过了上一世的节点，今后的每一步她都没有了预知，所有的未来都将是突如其来。
但她并不畏惧，也没有丝毫担忧。
“支嬷嬷，将这个消息带给殿下吧。”
“是！”
支嬷嬷作为府中采买，出入府最方便，由她去汇报消息再方便不过。
文鸯的心情也并不轻松，在她看来，文国公府只是暂时的栖身之所，文珩川甚至连熟人都算不上。
但她作为大越人，不希望大越的子民折损于可怕的战争中，她希望大越赢。
支嬷嬷将事实原委细细讲与殿下听，奚衍的手指敲着杯沿，毫不意外这样的结果。
建成帝要的就是文珩川主动请缨，将文国公的责任担在自己身上。
而他也能保持着一个仁慈君主的威严。
若他死在战场上，文国公府也能得到世袭罔替，只不过就留给了嫡女生下的第一个儿子身上了。
若他活下来并顺利收复六城，那建成帝白的一员良将，还省得再行赏赐了。
一箭双雕的好算盘，还是得建成帝来打。
奚衍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让支嬷嬷回去了。
他坐在蝠池边仔细盘算，谋士张勋拱手侍立在他身侧，手中的羽扇轻挥。
“殿下可是在烦恼要不要去参战？”
张勋是跟了他将近五年的老臣，十分善于揣摩他的心思，给出的建议也都非常有远见。
“嗯，我在想，若是参战要不要带上文鸯。”
张勋捋了捋山羊胡子，呵呵笑着回答他。
“殿下参战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文四小姐？其实老臣不问，您也知道答案。”
若奚衍上战场，也只会是为了自己建功立业，而不是为了文鸯。
只不过，他心中始终是有一丝犹豫。
“老臣恳请殿下参战！”
张勋忽然跪下身，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声。
“老臣愿以此烂柯身，力保殿下无恙！”
奚衍望着张勋面上岁月的痕迹，久久不语。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此人时，对方拄着根葡萄树枝，手中拿着半本破旧的兵法敲响了他的质子府门。
张勋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投诚。
“大越人张勋，愿拜九皇子门下。”
当时的他还以为这只是对方想吃饱饭的借口，便收留了他。
没想到，一个月后句弥贵族上门放鹰，抓伤了不少仆从，是张勋将一兜被药死的沙鼠掏出来撒向空中，将那些鹰全部药死了。
事后他愿以命相抵，但奚衍替他抗下了责任，被罚了半年的吃食。
但也是自那而起，张勋将自己对麓丹潜藏的大越人对奚衍和盘托出，奚衍真正的拥有了自己的势力。
“不需要你，本王一个武夫，还用不着文人来保护。”
奚衍脱下墨狐裘，此时的他哪有三个月前病恹恹的样子？
肌肉纤瘦结实，板肋虬筋，龙筋兽骨麒麟劲，虎背蜂腰螳螂腿。看起来能一拳打十个。
张勋还记得，奚衍每到夜深人静时，就跟着暗羽他们勤奋苦练，无论寒暑。
殿下这么多年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热泪盈眶。
“有此明主，勋愿明日死！”
……
“小姐，柴公子与三小姐在临塘处的九眼桥边相见了。”
胡嬷嬷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过来通报给文鸯。
果然有了手下就是好用，文鸯人在暖阁坐，文国公府周围的信息就源源不断地送了进来。
“嗯，不用管。注意她身边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即可。”
两人相见不奇怪，但文芝婉才回府，就又急着出门，说是为了约见柴玉，但这理由多少有点牵强。
文芝婉七窍玲珑心，文鸯才不信她做一件事只有一个目的。
果不其然，临到九眼桥边，文芝婉转身对兰歌低语。
“你拿着东西，去天风阁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