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石泉是哭着回来的。
喜妞死了。
李桂霜抱着女儿，哭得肝肠寸断。“妞儿，妞儿，你带娘一起去吧……”
喜妞还不到年岁，不能入祖坟，罗家村坟地，也没道理让刘家女儿进。
罗石泉抹着眼泪回家，想把拿几块榆木板，给喜妞钉个棺材，把她埋在罗家老屋后头。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罗石泉推开门，见娘仨围着一桌好菜，吃得热气腾腾，欢声笑语。
他抬手指着娘儿几个，颤着声音道：
“你们心可真狠，喜妞都没了，竟还在这吃肉喝汤，欢天喜地，怎么一点良心没有……”
又瞪着南瓜和香瓜两个娃，恨声道：
“你们两个，亏爹爹往日悉心教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竟然不懂？”
“不过是去大户人家做几年工，喜妞，喜妞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啊！＂
＂你们哭天抢地地不愿意……”
罗石泉哭得伤心，周飒目瞪口呆。古代男人……都这么奇葩么?
人寡妇命苦，死了相公，如今女又病逝儿。她就算再冷心寡情，也不会幸灾乐祸。
可咋的？他心上人死了女儿，周飒还得领着一双儿女给那喜妞守孝？不能吃肉喝汤？
周飒夹起鸡腿，给两个孩子一人碗里放了一个。
“吃，多吃点才长身体。”
她自己也夹起一个鸡翅，放嘴里慢慢啃。蘑菇鲜美，鸡肉香嫩，混合到一起，太好吃了啊！
周飒快活地眯起眼睛。
罗石泉说到伤心处，坐在门槛上哀哀哭了一阵，手指缝里偷看周飒娘仨，人吃嘛嘛香。
半点也没与他共情的意思，更没人邀请他一起共餐！
他心中一阵愤慨，用袖子擦了眼泪，一梗脖子道：
“霜儿那没合适的棺木，后院那榆木板我得拿几块去，给喜妞钉个棺材。”
周飒冷冷看他一眼，懒得搭理。她忙着享用美食，这可是穿过来第一顿饭，自己亲手做的！
哪顾得上为几块木板浪费空气！这古代空气多香甜啊！用来跟奇葩吵架，不值当！
罗石泉见她没搭理自己，站起身来，径直去后院取了木板，走到院门口，鼻子抽动，食物的香气直冲他脑门。
他顾不得颜面，放下手里木板，转身去灶间取了几个大陶碗。
酱爆兔，野鸡炖蘑菇，鲫鱼萝卜丝汤，还有一道凉拌马齿苋。罗石泉每样菜扒拉一半，取了个竹篮装进去。
“有吃的只顾着自己，自私！”他嘟囔了一声。
南瓜和香瓜风中凌乱，张着嘴忘记吃东西。她们这爹，可真是渣得骨骼清奇啊！
周飒哼一声，手里筷子一甩，罗石泉腰上一阵酸麻，走不动了。
周飒飞身出去，将竹篮夺过来，又抬手往他脸上左右开弓，扇了几个耳光。
“谁让你拿我做的菜？滚！”
罗石泉被扇懵了，两个娃也愣了，张着嘴好半天合不拢。
周飒一娃嘴里塞了口肉，温声道：“快吃，吃饱了，去王婆婆和牛叔家。”
哼，榆木板什么的，拿了就拿了。敢分我的食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罗石泉摸了摸脸颊，火辣辣地疼，转身冲着周飒想嚷嚷，可一触到她眼神，便浑身发冷张不开嘴。
周飒眼睛里，是杀过几十上百万丧尸凝结起来的凌冽气息。他一个古代凡人岂能承受得住？
吃过饭，周飒把剩下的野味和蘑菇芋头分了分，王婶和大牛哥一家送一份。
这两家和周家一起逃难来罗家村，平日里没少关照原主。
明天要进山打猎，她不放心南瓜兄妹俩独个儿在家，把他们托付给王婶照看几日。
再找大牛哥家借几件打猎的家伙什。
从牛叔家出来，周飒肩上背着弓箭，手里提着大砍刀，南瓜好奇地伸手摸摸。
“娘，你这是要干嘛？”
周飒笑笑：“娘明日进山去打猎，最多五六日就回来，你和妹妹在婆婆家待着，乖乖的，知道吗？”
香瓜听说能去婆婆家待着，高兴地拍手：“好，我跟菱花姐姐翻花绳，她还教我画花样！”
南瓜却有些踌躇。
“娘，你一个人进山，多不安全，带上我行不？”
周飒把手里大砍刀递过去。
“你能拿得动，就去。”她言简意赅。
南瓜不以为意地伸手接，平日里他也帮着娘砍柴。哪知道，周飒一放手，砍刀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他两手都用上，使出吃奶的劲也抬不动，沮丧地抬头看着娘，有些窘迫，还有些委屈。
“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拿不动。”
周飒有些好笑，伸手摸摸南瓜脑袋，把刀拿起来。想想又加一句：
“等娘回来，教你练力气。”
南瓜高兴了，重重点头，好！娘仨回到周家大院，洗漱睡觉。
罗石泉在老屋直待到月上中天才回家。
自从李桂霜回了村，他就春心荡漾，借口要读书，搬去了厢房睡。
对周飒来说，这倒免去许多麻烦。
若与罗石泉同床共枕，她可不敢保证，夜里不会一巴掌把他给拍死。
院中脚步声迟疑，从厢房走到正屋门口，周飒耳力惊人，能听见罗石泉把脸贴在门上的呼吸声。
“娘子……娘子……”他轻声叫唤，像只蛐蛐般烦人。
周飒看了看睡得正香甜的南瓜兄妹，起身披上衣裳。
她脚步轻快，走到门边猛地拉开，罗石泉猝不及防，差点跌进屋里来。
周飒抬脚抵住他，低声喝问道：“何事？”
罗石泉抓了抓头发，不知该如何张口，周飒走到堂屋里，点亮油灯，冷眼看着眼前男人。
“娘子，霜儿她哥忒不像话，前儿个逼着她把刘望兄妹送回去，让她改嫁，我想着……要不我娶了她做平妻吧……”
说到这里，罗石泉抬眼看了看娘子，见她脸色平静，似乎没有不喜，便继续道：
“霜儿已经没了喜妞，再失去望儿，她怕是活不下去了……咱家也不差这点粮食，多养活两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平妻？这是什么玩意儿？周飒捏着手指，很是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