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研究院，地下三层，赵骞的专属实验室此刻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仪器散热的焦灼和浓缩营养液的古怪甜味。
各种线缆如同疯长的藤蔓，连接着一台台高速运转的分析设备，屏幕上数据流瀑布般刷新，间或弹出刺目的红色警报。
“博士，A组样本能量结构解析完成百分之七十三，与‘星辰使徒’核心残骸能量波动存在高度同源性，但……更精纯，也更不稳定。”一个带着深度黑眼圈的研究员哑着嗓子汇报，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
赵骞盯着中央操作台上悬浮的复杂三维结构图，那是由无数光点和能量流组成的模型，正是从张凡带回的据点核心碎片中逆向解析出来的。
他没回头，声音带着几天没合眼的沙哑：“不稳定？是排异反应，还是……它本身就是个半成品？”
“更像是……一个等待被‘填充’的容器。”
另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那是李虎。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忙碌，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那双紫黑色的瞳孔偶尔会扫过那些复杂的能量图谱，仿佛能看透其本质。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情绪。
赵骞猛地转过身，看向李虎：“容器？你说的是那些样本，还是……别的什么？”
李虎的视线没有焦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那些‘声音’说的……祭品……容器……”
“祭品！容器！”赵骞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快步走到一面巨大的显示屏前，上面正播放着李虎在据点核心区域接收到的高维低语的解析片段。那些片段断断续续，充满了干扰杂音，但其中几个关键词被反复提及。
“整合所有数据！把李虎提及的‘祭品’、‘容器’，与我们对‘星辰’组织行为模式的推演，以及据点内部设施的功能分析，进行交叉比对！”赵骞的声音陡然拔高。
整个实验室的节奏骤然加快。
三天后，灯塔最高指挥中心。
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老将军坐在首位，面沉如水。下方，是灯塔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以及赵承志和赵骞父子。
“各位，”赵骞站起身，他看上去比三天前更加憔悴，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经过对远征队带回的所有情报、样本，以及李虎协助解读的高维低语片段的综合分析，我们对‘星辰’组织及其背后存在的目的，有了颠覆性的认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也似乎是给众人一个缓冲。
“‘星辰’组织，并非我们最初认为的，仅仅是一个追求极端力量的末世组织，也不是为了掠夺资源或者简单的生存。他们……”赵骞深吸一口气，虽然要求避免，但此刻他确实需要调整呼吸，“是‘群星’意志在地球的代理人。”
“群星意志？”老将军眉头紧锁。
“是的，一个或多个高维存在的集合体。”
赵骞调出一张星图，但在星图的某些坐标点上，却标注着令人不安的、不断蠕动的暗红色标记。
“它们的最终目的，是通过转化地球的生命能量——包括血肉、灵魂，乃至我们认知中的一切生命形式——开启一条稳定的维度通道，迎接‘群星’的降临。”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电流的嗡鸣。
“也就是说，那个据点……那个所谓的‘能量核心’，本质上是一个巨型的转化工厂和……祭坛？”一位军事主官艰涩地开口。
“精确。”赵骞点头，“而更让我们心惊的是，我们灯塔……”他指向屏幕上灯塔所在的位置，那里，一个清晰的能量节点图案浮现出来，“我们脚下的这座【石碑】，根本不是什么古代遗迹，而是‘星辰’组织早年埋设下的【高维信标】之一！”
“什么？！”这次，连赵承志都变了脸色。
“这枚【信标】的作用，是持续不断地聚集周边区域的生命能量，并作为维度坐标的定位器。灯塔建立在它之上，数十年间，我们所有的活动，所有的人口聚集，都在无形中为它‘充能’。我们……我们无意中成为了‘星辰’的能量仓库和献祭仪式的关键节点！”
赵骞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这……这怎么可能……”有人失声低语。灯塔是人类最后的希望，结果却一直处在敌人的算计之中？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那些【转化池】，源源不断地将生命体转化为最纯粹的能量；所谓的【能量核心】，就是献祭仪式的中枢，它将这些能量提纯、放大，并通过【高维信标】——也就是我们头顶上那个，以及据点那个被摧毁的——将‘祭品’和星球的坐标，投射给‘群星’。”赵骞继续解释着，每一句话都像一块巨石砸在众人心头。“【精神污染区域】、【空间扭曲防御】，这些都不是简单的防御手段，而是为了确保献祭仪式不受干扰，同时筛选、提纯‘祭品’灵魂的高维技术装置。其原理，涉及我们目前难以理解的高维物理学和维度能量操控。”
“等等，”老将军抬手，“李虎解读的那些‘声音’，还提到了什么？”
赵骞看向一直沉默的李虎。李虎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铺直叙，却带着一种源自非人存在的淡漠：“‘群星’……不是一个。很多……有的要能量，有的要‘看戏’，有的……在做‘实验’。地球……是它们的‘牧场’之一。”
“牧场……”一位文职官员脸色苍白，喃喃自语。
“根据情报和李虎的进一步解读，”赵骞接回话头，“‘星辰’组织在全球范围内，都建立了类似的据点和【信标】。我们摧毁的，只是其中一个节点。一个更庞大、更隐秘的献祭网络，正在全球同步运作。我们的胜利，仅仅是局部性的，更大的危机，恐怕还在后面。”
绝望如同潮水般蔓延。如果真是这样，灯塔的未来在哪里？人类的未来又在哪里？
就在气氛压抑到极点时，赵骞话锋一转：“但是，也并非全是坏消息。张凡带回的那些据点科技样本，虽然残缺，其能量结构和技术原理，远超我们灯塔现有的任何科技。这为我们提供了反向研究和技术跃迁的可能，特别是在能量应用和高维防御技术方面。”
屏幕上，出现了张凡那条已经报废的晶化左臂的详细数据，以及李虎体内虚空能量的波动图谱。
“这些样本，结合对张凡左臂异化过程的记录，以及李虎体内那股特殊的虚空能量的研究，我提出了一个设想……”赵骞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那是科学家面对未知领域时的独特神采，“一种……或许能够对抗高维干涉，甚至反制‘星辰’能量体系的新技术方向。”
“什么方向？”赵承志追问。
“以高维对抗高维。”赵骞一字一顿，“利用‘群星’能量的某些特性，制造针对性的干扰，甚至……武器化。但这需要大量的实验，而且风险极高。最关键的是，目前最理想的两个研究对象和‘催化剂’……”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张凡和李虎的资料，“就是他们两个。”
“你是说……要拿张凡和李虎做实验？”一位高层皱眉，语气中带着不赞同。
“不是实验品，是……先行者，是钥匙。”赵骞纠正道，“他们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我们无法理解的异变，本身就蕴含着对抗高维力量的某种可能性。张凡的晶化能量，李虎的虚空之力，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不是要解剖他们，而是要理解他们，引导他们，并从他们身上找到保护更多人的方法！”
“这太冒险了！”
“不冒险，我们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赵骞的声音提高，“我们现在面对的，是能随意玩弄维度和生命的存在！常规的武器，常规的思维，在它们面前不堪一击！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等着灯塔成为下一个被‘收割’的‘牧场’吗？”
老将军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他缓缓开口：“赵骞博士，你的计划，成功率有多少？”
赵骞沉默了几秒：“目前……不足一成。但如果不做，就是零。”
“父亲……”赵骞看向赵承志。
赵承志的表情复杂，有担忧，有不忍，但最终化为坚定：“我支持你，儿子。灯塔研究院，会调拨一切资源给你。张凡和李虎那边，我会亲自和他们谈。”他转向老将军，“总指挥，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老将军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赵骞年轻却坚毅的脸上。他站起身，声音铿锵有力：“灯塔，从不缺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我命令，即刻成立‘高维应对专项小组’，由赵骞博士全权负责！所有部门，必须无条件配合！灯塔的存亡，人类的未来，或许就系于此！”
会议室内的气氛，在短暂的沉寂后，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真相固然残酷，压力如同山倾，但也像一把烈火，煅烧出更坚定的意志。
这不是结束，这仅仅是一场波及整个星球，甚至更高维度战争的序幕。
而张凡和李虎，一个在病床上与死神赛跑，生命如风中残烛；一个拥有了难以估量的力量，却也变得疏离而神秘。他们，如同两颗被投入未知命运棋盘的棋子，却又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这场战争中最耀眼，也最关键的“变数”。
灯塔的命运，乃至这颗星球的命运，已经悄然压在了这些年轻人的肩上。他们，能扛起来吗？没人知道。
但，总得有人去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