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连玉闭上眼，平复急促的呼吸。再睁开时，眸中已恢复清明：“若他真知情，为何不阻止药族被屠？为何又要救我们？”
“或许不全是他的意愿。”司言的声音近乎叹息，“我与他一起长大，这些年他的一些行为，与他本性相悖。”
孟连玉轻笑一声：“你倒是会为他开脱。”
“不是开脱。”司言指向窗外，月色如水，“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星隐族覆灭真相。越深入，越发现很多事情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他转向孟连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可记得，陆宸登基前后性情大变？原本与你情投意合，登基后却忽然待你冷淡？”
“他那时便迷恋上了黎玥。”孟连玉语气平淡，却透着深深刺骨的寒意。
“不，比那更早。”司言沉声道，“他曾私下跟我说过一句话——有时我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是过去的陆宸，一个是现在的商州王。”
孟连玉心头微震，想起曾几何时，陆宸确实有过清醒的时刻。那时的他甚至会偷偷为她擦去眼泪，温柔地注视她。可那样的时刻总是短暂，而后又恢复冷漠无情。
“此话何解？”孟连玉压下心中波澜。
司言默然不语，眼中闪过思索。半晌，他缓缓开口：“一些高深的控魂术，能令人受外力干扰，在不知不觉中改变性情和决策。”
“控魂术？”燕澈惊讶不已，“那不是传说中的禁术？”
“正是。”司言神色凝重，“星隐族擅长窥探天机，但从不干扰他人命运。而这种控魂术，正是星隐族的大忌。”
孟连玉捕捉到关键信息：“你怀疑陆宸被人控制了？”
司言轻轻颔首：“这也是我离开商州，另寻出路的原因之一。商州如今已非昔日商州，陆宸也非昔日陆宸。”
燕澈思索片刻：“若真如此，这势力之大，手段之高明，令人心惊。”
孟连玉陷入沉思。若司言所言不虚，陆宸竟也是棋子？但这并不能抹消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即便是被控制的棋子，伤害已然造成，无法挽回。
“那他既然被控制，为何又要来救我们？”孟连玉冷静发问。
“或许他在挣扎。”司言目光幽深，“控魂术再强，也无法完全抹去一个人的本心。尤其是强者。”
孟连玉忽然想起陆宸最后选择黎玥的一幕，自嘲一笑：“若他真在挣扎，也不过挣扎到选择黎玥，放弃我罢了。”
司言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天亮前出发。”孟连玉打破沉寂，转身离去，“无论真相如何，我们的目标不变。”
夜色渐深，孟连玉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群山。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药族被屠，她被囚，黎玥的刻薄，陆宸的冷漠。那些伤害确凿无疑，即便有所谓的控制，也不能抹去她所承受的一切。但若陆宸真的也是棋子，那么背后的“主人”是谁？
“睡不着？”司言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孟连玉没有回头：“在想明日的行程。”
司言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山：“你在想他。”
“不值得。”孟连玉垂下眼睑，“不管他是被控制的棋子，还是主动参与的帮凶，都与我无关了。”
“但你心软了。”司言直言不讳。
孟连玉转身，眸中生寒：“我只对无辜者心软。连无辜的孩子都能下手的人，不配得到心软。”
司言审视她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你长大了，连玉。”
孟连玉一愣：“此话怎讲？”
“曾经的你，会因为一丝可能性而动摇。”司言轻声道，“现在的你，即便知道可能有隐情，依然坚守本心。”
孟连玉沉默片刻，转向窗外：“我只想知道真相，为药族讨回公道。至于陆宸……”她顿了顿，“他做下的事，就算不是本意，也必须为之负责。”
司言不再言语，两人并肩望着远处的群山，如水般冷。
“明日，你想带着孩子们一起走吗？”司言忽然问。
“不行。”孟连玉摇头，“查明真相前，我们的行程太过危险。还是让他们留在这里，等事情了结再接他们回南州。”
“明智之举。”司言点头。他犹豫片刻，又道：“燕澈的话，你信几分？”
孟连玉认真思索：“七分。他若存心算计，不必冒险救我们，更不必告知天机大阵之事。”
司言轻笑：“你倒是豁达。”
“不是豁达，是谨慎。”孟连玉收回目光，语气冷静，“信其七分，疑其三分，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那对我呢？”司言忽然问，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信几分？”
孟连玉看向他，久久不语，终于轻声道：“尚在考量。”
司言怔了怔，随即大笑出声：“好一个尚在考量！”
他笑声清朗，却带着几分尖锐，在庭院中回荡。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说完，孟连玉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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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孟连玉将干粮和药物分装入两个布囊，动作干净利落。她抬头望向窗外，隐约可见几个孩子的身影。知了站在众孩子前，似乎在教他们什么。
孟连玉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这个白发小姑娘，虽然年纪尚小，却已懂得照顾其他孩子。药族的血液里，好像天生就带着这份责任感。
关上囊袋，孟连玉正打算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怎么这么早？”
她头也不回，从声音已辨出来者身份：“早些动身更安全。”
司言走到她身边，接过一个布囊：“燕澈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专人照看孩子们。”
“我不信任陌生人。”孟连玉拧眉。
“放心，都是他的亲信，且对暗影行者深恶痛绝。”司言望向窗外，“他们也有家人死于那个组织之手。”
孟连玉沉默片刻，终于点头：“走吧。”
两人悄然离开庄园。
“你确定要去南州药王谷？”司言问，“那里必然有人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