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只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嗯”,目光并未在谢灵蕴身上多做停留,只是径直转身。
谢灵蕴抬起头。
她看着楚奕挺拔却透着无尽冷漠与疏离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有感激,有屈从,有茫然……
她抿了抿苍白的唇,终究还是沉默地跟随在王夫人身后,母女二人一艳一素,一暖一冷,走了出去。
不多时。
一辆青帷马车,在车夫的吆喝声和清脆的马蹄声中,轱辘辘地驶出了喧嚣的城池,将城内的繁华与纷扰逐渐抛在身后。
车厢内,空间确实称不上宽敞。
而此时。
楚奕端坐于主位,背脊挺直,姿态从容。
对面,王夫人与谢灵蕴母女二人并肩而坐。
今日,王夫人丰腴的身段在车厢的颠簸中更显婀娜,宛如一枚熟透的蜜桃,饱满欲滴,周身散发着一种成熟妇人特有的、令人心旌摇曳的甜香韵味。
而紧挨着她的谢灵蕴,则身形纤细挺直,面容清丽绝伦,眉眼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仿佛一株初绽于料峭春寒中的白梅,孤高清冷,遗世独立。
母女二人,气质迥异却又奇异地和谐,构成一幅极其养眼的画卷。
楚奕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对面,最终却停留在了王夫人因坐姿而微微倾斜的裙摆边缘。
一截细腻如瓷的脚踝,毫无预兆地从那裙裾下显露出来。
那肌肤在车厢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异常醒目,甚至有些晃眼。
优美的踝骨线条清晰可见,肌肤的细腻纹理仿佛触手可及。
王夫人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她搁在膝上的双手下意识地绞紧了丝滑的裙料,身体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原本刚刚褪去红晕的耳根与脸颊,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晕染开一片娇艳的绯色。
她微微咬了下丰润的下唇,眼中掠过一丝慌乱,指尖犹豫地收紧又松开。
最终,她那攥着裙角的手悄然松开,任由那抹惊心动魄的雪白,连同那份无声的、带着羞怯的默许,继续暴露在楚奕沉静的视线里。
楚奕将王夫人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
马车在略显颠簸的土路上行驶,最终在一处荒凉得令人心悸的地方停了下来。
很快。
楚奕率先利落地下了马车。
他带来的几名精干手下早已在此等候,手持铁锹等工具。
“开始挖吧。”
他们立刻开始挖掘一处被枯草半掩的土堆。
王夫人和谢灵蕴下了车,两人相互依偎着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交握着。
挖掘的过程缓慢而压抑,每一锹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终于,手下们停下了动作,从坑中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些零散的遗骸碎片。
王夫人和谢灵蕴在看到那些遗骨的瞬间,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眼中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
随即,楚奕命人在不远处寻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向阳坡地。
手下们迅速清理了杂草,挖好墓穴,将寻回的遗骸重新整理好,放入一口临时寻来的粗糙木棺中。
棺木被缓缓放入土坑,掩埋,最终堆起一座小小的新坟。
坟前立起一块未经雕琢的简陋石碑,石碑上空空如也,没有刻下一个字,只是一座沉默的无字碑。
当那粗糙的棺木彻底消失在黄土之下,王夫人和谢灵蕴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
她们再也无法抑制那积压多日的巨大悲伤、恐惧和无尽的委屈,双双扑倒在冰冷的坟土上,放声痛哭起来。
王夫人哭得撕心裂肺,肩膀剧烈耸动,泪水汹涌地冲刷着她美丽而憔悴的脸庞。
谢灵蕴那层清冷孤高的外壳更是被彻底击碎,她伏在母亲的背上,哭得浑身颤抖,仿佛秋风中的落叶。
那悲恸欲绝的哭声凄厉无助,回荡在空旷的乱葬岗上,闻者无不心酸动容。
楚奕始终静静地站在几步开外。
他面容沉静,看着眼前悲恸的一幕,没有上前打扰,也没有出言劝慰,只是沉默地给予她们发泄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
母女俩的痛哭声,终于渐渐转为了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低泣。
这时。
楚奕才迈开沉稳的步子,上前一步。
“好了,人死不能复生,让他安息吧,起来吧。”
王夫人泪眼婆娑,在女儿谢灵蕴的搀扶下,挣扎着勉强站起身。
她的发髻早已散乱,脸上泪痕交错,衣裙沾染了尘土,失神地望着那座新起的无字碑。
随即,目光缓缓移向身旁挺拔如松的楚奕。
刹那间,心中百感交集,感激、悲恸、无助以及对未来茫然的恐惧交织翻涌。
忽然,她挣脱了女儿搀扶的手,对着楚奕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侯爷!”
王夫人抬起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叩谢与卑微。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让我夫君得以入土为安。”
“此恩此德,妾身……妾身没齿难忘!”
她深深地俯下身子,额头几乎要触碰到地面。
楚奕看着她跪在尘埃之中、卑微感激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他立刻伸出手,有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欲将她搀扶起来。
他的手温热而干燥,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力量感,透过王夫人那层薄薄的衣袖,清晰地传递到她冰凉的肌肤上。
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如细小的电流瞬间窜过四肢百骸,王夫人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烫到一般。
她抬起泪湿的眼睫,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楚奕近在咫尺的深邃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一瞬间,脸颊如同火烧,一直红到了耳根,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地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下意识想缩回手,身体却僵住了。
最终,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躲闪,只是任由那双强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握着自己的手臂。
然后,王夫人借着楚奕的力量,双腿发软地站了起来。
那一刻,她只觉得浑身的气力仿佛都被抽走,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回去吧。”
楚奕适时地松开了手,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肢体接触,以及王夫人那瞬间的失态与羞涩,都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并无任何特殊含义。
王夫人几乎细不可闻地应了一声“是”,旋即,她飞快地垂下了眼睑,根本不敢再去看楚奕的眼睛。
她慌乱地拉过身旁同样神色复杂、目光在母亲和楚奕之间游移的女儿谢灵蕴,几乎是逃也似的,匆匆跟着楚奕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