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征的目光落在陈飞宇身上，缓缓开口道：“陈局长，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从龙阳县到正阳县，连着奔波操劳，案子一件接一件，没歇过一天安稳觉。”
陈飞宇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笑意，语气不卑不亢：“黄书记言重了，谈不上辛苦。以后正阳县就是我的新岗位，能在这里做事是我的荣幸，还请黄书记往后多多指教。”
黄征重重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语气愈发热络：“那是自然要指教的！陈局长，往后在正阳县遇到什么难处，不用绕弯子，直接来我办公室找我就行。咱们都是为地方做事，千万别把我当外人！”
陈飞宇心里跟明镜似的，黄征这话明着是关照，实则是在递橄榄枝——这是想把自己纳入他的阵营。
陈飞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县委书记，黄征自打被杨海波摆过一道后，行事确实谨慎了不少。
以前在龙阳县时，黄征还带着几分锋芒外露的锐气，如今却多了层绵里藏针的深沉。
正阳县的局势本就微妙，黄征虽顶着县委书记的头衔，可先前郑国晏在县里经营多年，人脉盘根错节，说话的分量往往比他这个“外来户”更重。
如今郑国晏重伤住院，自己又恰好调任至此，正是黄征收拢权力、逐个击破异己的绝佳时机。
这盘棋，黄征下得不可谓不精。
“您说的是，在龙阳县时，黄书记就是我的领路人，这份情分我记在心里。不管到了哪儿，您永远是我该敬重的前辈。”
官场里的场面话，哪怕听着虚浮，只要说到点子上，总能让听者舒心。
黄征果然眉开眼笑，拍了拍陈飞宇的胳膊：“我就喜欢你这小子说话，实在！”
而后顿了顿，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以你这升迁的速度，搞不好啊，再过几年，你小子就得成我的领导了。”
黄征这句话倒是有可能，从2018年六月到2019年二月中旬，不过八个月时间，陈飞宇已经从一名普通科员一路升到了副处级。
这背后固然有省委选调生的身份加持，有四五年基层摸爬滚打的扎实功底，更少不了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人脉在暗中助力。
这般速度，在整个东海省官场都算罕见。
陈飞宇笑着摆手：“黄书记又拿我打趣了。我这点能耐，能把眼下的活儿干好就不错了，不敢想那么远。”
“行了，不扯这些了。”黄征看了眼手表，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时间不早了，市委何书记估计也该到了。郑县长这事儿闹得太大，市里不可能不重视。”
一个县的二把手在上班途中遭人伏击，大腿被打穿，这事儿别说在彭城，放在全国都算得上是惊天新闻。
黄征甚至能预想到，不出三四天，“正阳县长郑国晏遭伏击”的消息就得霸占各大新闻客户端的热搜榜首，到时候少不了要被全国人民指指点点。
“黄书记，如果没别的事，我和冯立强就先回龙阳县了。手头还有些收尾工作，处理完了就来正阳县赴职。”陈飞宇适时提出告辞，接下来的场合，轮不到自己这个“准调任”干部掺和。
“好，路上慢点，注意安全。”黄征亲自送两人到电梯口，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去。
——
下午四点整，陈飞宇的车刚驶离医院停车场没多久，两辆挂着市委牌照的轿车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急诊楼前。
市委书记何靖国、市长余江涛一前一后走下车，两人脸色凝重，没说一句话，径直往病房走去。
“黄书记，郑县长现在情况怎么样？”一见到等候在走廊里的黄征，何靖国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还在病房里躺着，失血太多，刚从抢救室出来没多久，人还虚着。”黄征低声答道，侧身让出通道。
推开病房门，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郑国晏半靠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张纸，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高高吊起。
郑国晏见何靖国和余江涛进来，挣扎着想要坐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别动，好好躺着养伤！”何靖国快步上前按住郑国晏。
“何书记，余市长……我命苦啊！”郑国晏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眼泪突然涌了出来，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淌。
何靖国眉头紧锁，心里暗自腹诽：你自己特么干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刘湛平白无故会对你动枪？
十有八九，估计也掺和了当年害死刘湛母亲的勾当，只是具体扮演了什么角色，现在还说不清。
但这些话何靖国不能说出口，只能耐着性子安抚道：“好了，别哭了。省委对你的事情高度重视，已经下令全省通缉刘湛。
这小子现在在全国都出了名，抓不到他，咱们彭城市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何靖国嘴上说得严厉，心里却清楚网上的风向。
不少网友得知刘湛的遭遇后，都在喊他“蛰伏十年为母报仇的汉子”，同情之声占了大半，只有不到两成的人觉得他手段过激。
可不管舆论怎么说，刘湛持枪杀人、伏击官员，已经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必须严惩，否则政府的公信力何在？
一旁的余江涛看着病床上狼狈的郑国晏，忍不住暗自摇头。
自己这运气也太背了——先前在龙阳县扶持的杨海波，说倒就倒了；
这次把宝押在郑国晏身上，结果人差点没了。
要是正阳县的势力再被削弱，整个彭城市的地盘上，自己恐怕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届时也是何靖国对自己开刀的时候！
“行了，咱们别在这儿打扰郑县长休息了，都出去吧。”何靖国看了眼腕表，转身往外走。
一行人回到走廊，何靖国看向黄征，语气严肃的说道：“黄书记，郑县长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短时间内肯定没法回岗位。你抓紧时间组织一次县委常委会议，讨论出代县长的人选，一周内必须上报市委。”
“好，我回去就安排，保证按时完成任务。”黄征沉声应道，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余江涛在一旁听得心头发紧，何靖国这分明是想借着选代县长的机会，把自己在正阳县的势力连根拔起。
余江涛走向樊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樊县长，这段时间辛苦你多分担些，好好协助黄书记把会议开好，听见没？”
樊清连忙点头哈腰：“请余市长放心，一定协助黄书记把事情办好！”
余江涛殊不知，郑国晏的遭遇就是他一手策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