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白的烟气覆盖住囍烛散发出来的光圈,十几名幸存者瑟瑟缩缩地挤在这片浓白中,什么也看不见,每个人的脸上,都爬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不安。
那个沉闷的脚步声还在周边徘徊,浓稠的黑暗和蜡黄的鬼雾,蚕食着囍烛的光圈、范围还在进一步缩小,江蝉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快速地扫了一圈,重新又翻开了鬼聘书。
“按照前几次的惯例来看,既然你给出了我这个方法,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还有哪个该死的家伙没死透?”
沉默…被烧焦一角的鬼聘书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直到江蝉锁起眉头快要失去耐心时,斑驳泛黄的内页上,才重新渗出诡异的血字。
「我叫江蝉,我被困在了蜡面鬼的阴墟里,现在我通过鬼聘书得到了一个能够离开这座阴墟的方法,代价是我需要用一个活人制作刍灵尸车……」
「活人…我身边就有十几个,以我的能力对他们出手,没有任何人能够反抗。但我忽然意识到,前几次从阴墟的逃生,鬼聘书最后给出的方法,无疑都需要用一个活人作为代价,并且都对应着一个该死的家伙,让我没有理由拒绝,我推测这次也不例外…」
「就在半小时前,我遭遇了三名来自一个叫做‘钓鱼佬’的灵棺师组织成员的袭击,我把他们全部都解决了,可我还记得上一次在北邙关阴墟,同样遭遇了三名‘钓鱼佬’的袭击,而其中一人竟然具备着‘死而复生’这样让人意外的鬼,这让我认识到‘钓鱼佬’这个组织,或许并不全是酒囊饭袋……」
「这次来袭击我的三个人,综合水准还在上回三人之上,可他们就这样被我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我合理怀疑这三个人当中,或许有人身上还存在着某种能称之为后手的底牌,那么,这张底牌会是什么呢?又会在哪个人身上呢?」
鬼聘书上的血字停顿下来,仿佛是有意要卖一个关子,江蝉可不惯着,直接抓着它就往囍烛的火焰上烧去,果然马上见效……
「老道!」
江蝉手上的动作停住,看着鬼聘书上渗血的两个大字,不禁眉头一挑,“果然那老东西有问题么?可我亲眼看着他断了气,尸体都给他烧了…难不成他也有能假死的鬼?”
脑中回想起上次在北邙关,那个斜刘海把自己吊死在城楼上的场景,该说不说,这老道的死法还真有几分相似。
都是吊死。
不过那个斜刘海是通过那只鬼把自己吊死,来触发暂时死亡的能力,这老道是被江蝉吊死的,二者还是大有区别。
「毫无疑问,老道被我吊死了,但我之前经历过一次有人‘死而复生’,这次我特意留了个心眼,亲眼看着老道的尸体烧毁之后,我才离开,可我还是忽略了一些东西……」
鬼聘书上渗出一行诡异的血字,「我想…我吊死的或许并不是真正的老道!」
“什么意思?”江蝉蹙眉,“难道还有第二个老道?你直接说完!别说一截藏半截的非得等我问!”
「我想起来了一只鬼…两身公!」
「清光绪年间,钟南道士田七郎,为避‘三灾劫’,私启‘分魂秘术’,取自身发甲混尸泥塑偶,以眉心精血点瞳,偶人七窍俱通,与本体形貌无二,唯颈后留裂孔,须钉符镇魂!」
「这便是‘两身公’的由来,亦有人称之为‘双生祟,,叫法不一而足,但这只鬼的能力,无疑是能够充作另一个自己……」
「我推测…老道的第三只鬼就是‘两身公’,我现在返回去重新检查那具尸体,应该能在它的颈后发现桃钉和镇魂符……」
「将此符摘下,镇留祟身里的一丝分魂便会钻出,自行寻主而去,我只需要跟随着它,就能找到老道的真身所在……」
“……”
“两身公么?”
江蝉的眸子微微眯了一霎,“稀奇古怪的鬼还真是防不胜防。”
看完所有的内容,江蝉直接将鬼聘书收进剑墟空间,旋即把【登烟霞】的迷障也撤去,众人的视线重新恢复正常,
一眼便见囍烛的烛焰嗤嗤跳动着,散发出来的光圈缩减到了两米以内,十几个人完全挤成了一团。
“江蝉,刚才你在做什么?”谭静抱着丫丫,立刻对着江蝉发问。
不过江蝉却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脸色冷漠着回道,“什么都要问,只会让我对你更反感。”
“我希望你记住,谭静,接下来别管我做什么,也别问,这次出去之后,我跟你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发生在这里面的事情,你最好也能烂在肚子里。”
谭静的嘴唇抿了抿,“好的,我知道了。只要你能带我们出去,无论有什么底牌你尽管用,斩鬼局那边问起来,不该说的我半个字都不会透露。”
“最好是这样。”
江蝉冷着视线看了眼出口的方向,然后持着手里的囍烛转身开始往熟货区返回,“还是那句话,想活的自己跟上,作死的我会提前送他上路!”
没有人知道江蝉又往市场里返回做什么,但绝大多数人都能认清现状,现在江蝉和他手中的蜡烛,就是他们能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即使不知道江蝉到底要做什么,多数人都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面,丝毫不敢脱离囍烛的光圈范围半步。
但有个花臂男见着浓稠的黑暗、和黑暗中那个沉闷的脚步,跟随着江蝉一行人的移动而离开,
他竟是一咬牙直接朝着出口的方向跑去,可没跑几步就被吞没在了浓郁的鬼雾中,有人跟着回身望去,依稀能够看到一个僵硬着跪下去的背影……
这一幕落在其他幸存者眼中,顿时间全都打消了多余的念头,一个个苍白着脸色紧紧跟在江蝉身边,唯恐落下一步就步了那个花臂男的后尘。
江蝉对此全当做没看到,只管持着囍烛往前走,谁要死他都不拦着,只要别拖累他就行…
“……”
囍烛嗤嗤燃烧着,散发出一片红幽幽的血光,仿佛是在冰冷浓稠的黑暗中撑开一个红色的罩子,把惶恐不安的十几名幸存者罩在其中。
那个沉闷的脚步声跟在这顶‘罩子’附近徘徊,浓烈的尸臭味像是潮水扑上来包裹着每一个人,江蝉开启真王之眼,勉强分辨着返回的过道往前走,着重是绕开‘魏生禄’。
其他人没有真王之眼,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完全就是在一片黑暗中哆哆嗦嗦的走着,他们只能看到囍烛照出的范围之内,一切东西都严重蜡化。
这个过程持续了有7、8分钟,终于囍烛燃烧的速度减慢下来,剧烈跳动着的烛焰都变得平静了……
“走了么?”
江蝉心头稍稍松了口气。
其他的人也全都面带惊喜的朝着周围看去,只见笼罩在附近的黑暗正在消退,那个沉闷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蜡黄的鬼雾和黯淡的光线重新出现在每个人的视线。
“别高兴得太早,它只是暂时离开,下一次的袭击力度只会更大。”
江蝉冷声说着,脚下速度加快起来,其他人脸上刚浮起来的两分喜色,一哆嗦全变成了惶恐,顿时间全都跟着江蝉加快了步伐。
蜡黄的鬼雾飘飘荡荡,一行十几人跟着江蝉穿过蜡化变形的市场分区,很快来到了熟货区,老远就看到黄腻腻的鬼雾中,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吊着一个赤露着身子的女人的脖子。
在她周围,则是吊着一具具被吃空了脑袋的鬼奴尸体,它们全都赤露着身体,全都被锈迹斑斑的铁链吊着脖子……
冰冷、诡异、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