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没说话，绕过白沐沐，开了灯。
灯亮起的瞬间，白沐沐偏过头，实在是太刺眼了。
“沐沐。”
白沐沐这一次听清是谁在叫她，等眼睛适应了灯光，她才看向林路宁。
抿着唇，鼻尖喷涌的还有淡淡的酒气，白沐沐厌恶的耸耸鼻。
真难闻！
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臭烘烘的，就算是她自己喝的酒，她也嫌弃的不行。
眉头依旧紧皱，白沐沐打量了下四周：“我现在在哪儿？”
她总觉得这里有种熟悉的感觉，熟悉中却又带着一丝别扭。
“我家。”林路宁从白沐沐的脸上扫过，将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放在她脚下，看她不动，蹲下身，捏着白沐沐冰凉的脚掌往鞋里塞。
她的脚肉嘟嘟的，圆润的五个脚趾怕痒似的，往脚心里勾着，不安分地在林路宁手里乱动。
“别，我自己来！”
白沐沐不习惯这样，究竟是不习惯林路宁的伺候还是不习惯被人捏脚，谁也不清楚，包括白沐沐自己。
她的脑袋还迟钝的很。
晕晕乎乎，不然刚刚也不会让林路宁得逞。
穿了鞋子的脚不那么冰，白沐沐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掉了，一件宽大的能当裙子的t恤。
双手抱在胸前，将身子藏在椅子的后面，问：“衣服你换的？”
林路宁深邃的眸子看着她互相交叠的手，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黑色羽绒服：“冷，先穿上。”
白沐沐没拒绝，羽绒服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宽大的很，但渐渐有热意从胸口处向四肢蔓延，身体也停止哆嗦。
“老师的工作还能喝酒？”林路宁一直没有回答白沐沐的问题，眉心一道深深的川字，透露出不悦。
他自己并不喜欢喝酒，所以看到白沐沐喝酒，心中躁意丛生。
一方面，他担忧白沐沐喝醉后会出什么意外，另一方面，单单是对酒这个东西产生厌恶。
他将一杯温水放在白沐沐面前的凳子上，柔声道：“先喝点水，我煮了粥，再等一会儿就能好。”
白沐沐嗓子干疼，林路宁的细心恰到好处，她现在确实需要一杯水来滋润喉咙。
把长出来的袖口卷上去，白沐沐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完了。
林路宁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走过来，从白沐沐的手里接过：“再给你倒一杯？”
白沐沐摇摇头，往后退了半步。
林路宁靠的太近，之间的距离仅能塞下一个拳头，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白沐沐慌乱了一下。
她看看四周，小小的卧室一览无余，自己的衣服并不在这里：“我先走了，身上的衣服等洗干净了还给你。”
她是怎么出现在林路宁家里的，两人之间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白沐沐不想探究其中的真相。
总之她现在醒了，也该离开这里。
“沐沐，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林路宁站在原地，身体微躬，凌乱的发丝从他眼前垂下，遮住其中流转的暗光。
白沐沐放在两侧的手拢成拳头，避开林路宁投射过来的视线：“今天……谢谢你了。”
丢下这句话，她踢踏着拖鞋往外走，静谧的环境里，唯有两道绵长的呼吸声。
卧室外忽然响起婉转的乐音，持续的有半分钟，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林路宁跟在白沐沐的身后一同来到客厅，黑暗笼罩着这里，只有卧室的些许灯光透了出来。
白沐沐还在寻找哪里是出口，林路宁绕过她，开了客厅的灯。
在彻底看清四周的一切后，白沐沐才终于明白心底的那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房间里的一切布局，和s市的那个家一摸一样，甚至连家具也是分毫不差。
至于刚刚那个卧室，她为什么感觉别扭，是因为少了她的梳妆台，多了……
白沐沐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些痕迹，可是重要的线索她还没有抓住，回忆间，看见自己黑色的背包放在餐桌的凳子上。
一一检查，发现并没有东西丢失，手机也在里面，她按亮的屏幕，白松的照片亮了几秒后熄灭。
对，她终于想起来，她觉得别扭的东西是什么，是照片。
白沐沐转身回到卧室，本该放梳妆台的地方挂了一块儿松木软框的木板，上面用工字钉着很多的照片，最上面几张是他们S市的家，其余的全部都是白沐沐的照片。
有吃饭的，睡觉的，还有给孩子们上课的照片，无一例外，这些都是在江水乡拍的。
白沐沐心神一震，看向林路宁的眸子有些畏惧，任谁看到这个场景，都有些毛骨悚然。
照片拍摄的时候白沐沐根本一无所察，甚至有些，明明是与她有关，脑海里却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她取下一张，照片上的她笑的很灿烂，从动作上看，她似乎在和人说话，至于和谁，照片被剪掉了，整个画面只有她一个人。
“这些都是你拍的？”白沐沐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慌张，照片在她手里轻飘飘的落下。
林路宁低声笑了一下，弯下腰，从地上捡了照片，又动作轻柔的擦拭着上面并不存在的灰。
“沐沐，你在怕我？”虽是疑问的语气，却满是肯定。他从白沐沐的身边经过，视若珍宝一般，把照片重新钉在墙上。
“这才是真实的我，不堪的，丑陋的，甚至连内心都是扭曲的，可我永远都不想伤害你。”
白沐沐敏锐的察觉到，林路宁现在用了个不想，而非不会。
她记得在不久之前，林路宁还说他不会伤害她，可这才过了多久？
他的病又重了吗？
“我要回去了。”白沐沐绷着嘴角，紧缩的瞳孔依旧，她绕过林路宁，经过他时，左手的手腕被紧紧掐住。
林路宁用几近哀求的目光看着她，眼里闪烁着破碎的光：”沐沐，你不要我了吗？”
白沐沐想挣脱，一次未果又挣脱第二次，这一次她把手从林路宁的掌心里抽了出来：“这些照片，全毁了吧。”
来到客厅，白沐沐拿了凳子上的手提包，走到门口，白沐沐站定不动，现在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林路宁，听我一句劝，去找吴主任。”
林路宁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沉默着一拳砸在墙上。
指缝中流出的淋漓鲜血，染红了他的眼圈，心中是止不住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