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乡的新年，夜晚万家灯火，白沐沐抱着热水袋早早地缩进了被窝里。
夜晚，她被鞭炮声吵醒，披上外套去洗手间，走到一半，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两下“啪”的一声熄灭了。
手机不在身边，白沐沐适应了一会儿黑暗，刚走出宿舍，庞桂美在她开门没多久也走了出来。
“你那儿也停电了吗？”庞桂美问。
白沐沐点点头，目光中，庞桂美的身后没透出灯光，应该也是发现没电才出来看看。
她们一起看着远处热闹依旧，红潮一片的江水乡，停电的只有这里。
“庞老师，电闸在哪里？我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白沐沐猜测着原因，没道理其他地方都没停电。
“等我一块儿。”庞桂美回去拿了衣服和手机。
两束手机灯，在漆黑如墨的夜晚摇晃，白沐沐亦步亦趋的跟在庞桂美的身后。
水房旁边有个工具间，电闸在里面，庞桂美盯着上了锁的大门，哑然失笑：“调皮捣蛋的学生没防住，把我俩给防住了。”
她拨动了一下金属锁，确定锁着在，转头对着白沐沐道：“钥匙在刘老师那里，咱们只能等明天早上再问问了，回去吧。”
两人原路折返，白沐沐刚关上宿舍门，手机耗完了最后的一点儿电量。
12点的钟声没敲响，但是鞭炮声噼里啪啦，外面很吵，偏偏手机也没电了，白沐沐只能靠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烟花。
差不多半个小时，耳边清净了，白沐沐关上门窗，鼻尖隐隐还是能闻到硝烟味。
趴在床上，去而复返的睡意隆上心头，她睡觉前还在想，明天来电了，一定要给手机充电。
然天刚亮，灰蒙蒙的雾气还没消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再次把白沐沐吵醒。
没睡好，白沐沐精神很萎靡，她迷迷瞪瞪的半睁着眼睛开门，迎面被地上的一个人绊倒。
手里端着的盆子一翻，杂七杂八的东西摔了一地，白沐沐猝不及防往前倒，手臂下意识的想抓住能稳住身子的东西，却抓了空，不偏不倚地跌进身下人的怀里。
在看清是谁后，白沐沐连忙推开林路宁，又顺势站稳了身子。
刚要问他怎么会在这儿，听到头骨撞上墙壁的闷响，心头一紧，白沐沐看着林路宁冷淡的面容像是察觉不到痛一般。
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林路宁抱住她是不争的事实，但那完全是不想她摔倒，后来却是她推开他，导致半边身子和脑袋都撞在了墙上。
白沐沐敛着眼，轻声道：“……对不起。”
林路宁由坐改蹲，他捡起白沐沐洒落的东西，然后塞回白沐沐的手里：“你没事儿就好。”
余光中，白沐沐看到林路宁黑色的衣服沾满灰尘，有些心虚，移开眼。
墙根上摆放的一排多肉，本该小小一簇的，却因为照顾的人疏忽，导致多肉枝节横生。
“你怎么会在这儿？”白沐沐想硬着声线，可刚起床加上刚刚发生的事情，言语中的冷意没压过柔软。
林路宁面带倦意，眼底血丝占据了整个眼球，看着有些可怖，他拢着眉心，凝声道：“翻校门。”
林路宁说着让人大跌眼镜的话，自从他在白沐沐的面前不再遮掩后，已经不会被任何东西约束。
只是白沐沐一时不能接受发生在林路宁身上的巨大转变。
但她想问的又不是这个。
“我是问，你来这里干嘛。”
林路宁淡漠的眉眼，深深地看了白沐沐一眼，那些曾刻在眼底的担忧和恐惧散去。
眉间拢着轻薄愁绪，他低着头，将受伤的手藏着背后：“昨天晚上打你电话关机，我怕出什么意外……”
白沐沐因为工作的原因，手机从来不会关机。
如果只是电话不接通，林路宁还没那么恐慌，但平时从不关机的人手机关机，那一刹，他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他恐慌，于是拼命去找，白沐沐太傻，心也太诚，就算被人骗了，也不是不可能。
他当初看准白沐沐，未尝不是这个原因。
小白兔可是好骗的很，就算长了尖牙，生了利爪，也依旧让人放心不下。
越想越害怕，胸腔里的空气被抽干，尤其是看到昨天还亮着灯的宿舍此时黑压压的，像是吞噬一切的冰冷怪兽。
痛苦从心头处蔓延，黑色爬上眼尾，沉郁的能滴出墨来，想都没想，林路宁翻着校门，掌心被门上最顶端的尖刺划上。
他站在白沐沐的宿舍门口，听到细碎的抽泣声从里面传来，压抑的情绪，让林路宁的心沉了又沉。
白沐沐没事，可她在哭。
身体里涌出的无力感，随着软弱一起跪坐在地上，他靠着墙，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声音从有到无。
白沐沐没想到林路宁大费周折，又是翻院墙又是受伤的，只因为一通关机的电话。
她心里的愧疚更浓。
其实只要林路宁还保持之前的冷静，就该明白她不可能出事情。
原来不爱她，情绪也会被她影响。
地上干涸的血迹刺疼了白沐沐的眼，她反手握在门把手，轻轻道：“先进来吧，你的伤口需要消毒。”
林路宁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折叠板凳有些小，半边身子悬空，白沐沐用棉签沾取碘伏，瓶子见底，棉头没有完全被浸润。
她想了想，转身开了瓶酒精。
林路宁摊开手，一条狭长的伤疤横穿整个掌心，皮开肉绽，血液早已凝固，边缘的地方占满灰尘。
“碘伏用完了，是酒精，疼的话忍一忍。”白沐沐蹙着眉心，压低身子，神情认真，棉签擦拭着边缘，口中不自觉的呼出凉气，像对小朋友一样。
林路宁没看自己的伤口，反而直直地看着白沐沐，眼底像是深不可测的幽暗古井，盯着她的发旋出神。
他的眼神太炙热也太热切，手一抖，小半瓶的酒精一部分溅到林路宁的伤口，一部分撒到地上。
林路宁“嘶”了一声，嘴角上扬，凌厉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这是报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