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海县县城位置偏僻，冬天的早上寒风刺骨。
杀猪匠王振刚推着自行车去食品站上班，媳妇沈悦提着包跟在后面，路上都是积雪，车骑不了只能推着。
“老王上班啊！”
“嗯，上班。”
“王哥和嫂子上班去啊！”
“嗯。”
一路上都有人向他们打招呼，王振刚食品站的老杀猪匠，现在是老师傅了，现在带了三个杀猪匠徒弟，媳妇沈悦则是食品站售货员，谁看谁羡慕。
王振刚高高壮壮，这年头长的壮就代表着有福气，毕竟能壮说明家里条件好。
沈悦以前名声也不小，可是当年食品站的一枝花，现在依旧是风韵犹存很漂亮。
王振刚当年为了娶沈悦送了不少聘礼，最后还是王振刚那食品站站长的叔叔出面，答应给沈悦找个食品站工作，王振刚才抱得美人归的。
“振刚，我听燕妮说早市上有卖狼肉的，要不要买点狼肉？”沈悦跟在王振刚身后，地上都是积雪，车也骑不了的，只能推着车去食品站。
“我们和他们又不一样，他们是为了节约肉票，我们又不缺肉票，狼肉连点肥肉都没有，有什么好吃的。”
王振刚拒绝。
他在食品站买肉那是便宜不说质量也高，肉票更是不缺的，他从小就在食品站长大，家里好几个都是食品站领导，对早市卖肉的还是有点排斥。
“我们食品站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燕妮天天问我什么时候发工资。”沈悦试探性的问问。
她心里急，这寒冬腊月的也不知道自己小闺女咋样了，不发工资她也没钱去看，还不能和王振刚说家里已经没钱了。
“应该是明天或者是后天就发了，站里不是准备杀猪分肉吗，要和工资一起发的，我们食品站可不差钱的。”
食品站非常富裕，人人都知道。
沈悦一听出了口气。
食品站到点卖肉，王振刚看着只有五六个排队买肉的，疑惑道：“怎么就这点人？”
这几天人越来越少了，以前最多的时候能排三四十个，买不到肉的都是骂骂咧咧的，现在好了，从昨天开始肉都要剩。
“师傅，早市那个卖狼肉的今天早上拉来五百斤的狼肉，继续下去我们这里人更少。”一个杀猪匠徒弟将肉搬上台，小声告诉王振刚原因。
“这不是扰乱市场了吗？市管会没人管？”
王振刚瞪眼了。
“咋管，听说是秦晓东那一伙票贩子搞的。”
另一个杀猪匠徒弟闻言补了一句。
一听是秦晓东张振刚就明白了，秦晓东那群票贩子在县城名气很大的，但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张振刚以前也卖过一些肉票给他们，倒也算认识。
“算了，开窗卖肉！”
王振刚知道这事他管不了，挥挥手。
他拿起报纸坐下来看了起来，两个杀猪匠徒弟开始卖肉，时不时还会问问他下午杀猪杀多少头，今年能分几斤肉之类的话。
很快买肉的都买到了，猪肉还剩一些，王振刚看的皱眉，以前都不够抢的，现在倒好还得剩。
他眼角一瞥，突然看到在不远处站着一道让他感觉很眼熟的身影，还抱着一个小孩，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的拿起报纸，眼睛却撇了过去。
“小孟。”
王振刚喊了一声。
“师傅。”
正在聊天的一个杀猪匠徒弟立刻走过来。
“去找你师娘，你师娘现在应该在收猪，和你师娘说她小闺女来了，你听着，头别转，让她去问问怎么回事，别让她说我看到的，这事就当我不知道。”王振刚眼睛瞄了一眼外面，见徒弟也要转头去看，赶紧踢了一下提醒。
小孟机灵，立刻转身离开。
沈悦正在和同事收购一些大队送来的猪，大院里熙熙攘攘，沈悦是出纳，负责猪肉票和现金核对，确保账目相符。
“沈姐，有个大队的四头猪110斤左右，刚来的小苏问问能不能通融一下，规矩她懂。”一个穿着碎花棉袄的女子跑过来，低声示意。
沈悦闻言抬头看看，想了想道：“差的有点多，回头和别的猪均匀一下，尽量补一下。”
达到130斤才符合要求。
“好！”
女子匆匆忙的去办了。
也时不时传来争吵。
“国家规定的事，我们说了算吗？就这个等级，不愿意都拉回去，再嚷嚷以后你们大队就不要来了！”
“同志！同志！通融一下，通融一下！”
“下一个！”
食品站的工作人员有权利一句话定下猪收还是不收，等级也是他们说了算。
同时还有物资优先权，可免费或者低价得到猪的内脏油脂等稀缺资源，而且还有一些隐性收入，收农民赠送的花生，鸡蛋等物品换取更高收购等级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农民来卖猪，都要巴结这些掌握着猪肉分配权的工作人员。
“师娘！”
小孟跑来了。
“小孟？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有亲戚来卖猪吗？”
沈悦看着跑来的杀猪匠。
一般这个时间来找她的，都是走走内部关系的。
小孟一听赶紧道：“师娘啊我哪有什么乡下亲戚啊，是师傅让我来的，让我和你说小闺女来了，带着孩子来的，让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还说，哎哎，师娘，师娘，师傅说不让你说他知道，师娘！”
当听到小闺女来了，还带着孩子，沈悦一下急了，立刻喊过来一个出纳，将账本递过去，说了两句就往外跑。
小孟在后面赶紧跟着追。
王振刚此时也是坐不住了，他时不时瞄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再瞄一瞄自己小闺女，心乱如麻。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跑来绝对是出事了，不然她那个性格怎么会带着孩子跑来？
出什么事了？
怎么还不来？
要不要过去？
“师傅，我去给你盯着？”另一个徒弟不动声色的询问，能当王振刚徒弟的杀猪匠都是很聪明的。
“不用，你就卖肉。”
王振刚犹豫一下拒绝了，实在不行豁出这张老脸去追，反正就一条路，还能飞了？
此时的王琳正眼红红的抱着兜兜站在电线杆后面偷看着。
“妈妈。”
兜兜来回张望着，不知道妈妈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让她下去。
“妈妈这就带你去找小姑玩。”王琳抱着兜兜准备离开，谁知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看着她。
“妈！”
“妈的好闺女！”
沈悦上前一把抱住王琳，吓的兜兜紧紧地抱住妈妈的脖子，显然她已经忘记自己姥姥的样子，毕竟半年没见了。
她太小了。
王振刚看到这一幕也是暗暗地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