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李光焰收起长弓,惹得一片赞叹。
“李郎将箭无虚发!”
“郎将神射!”
李光焰淡淡一笑:“即刻传令,降者不杀。”
“再向主上禀报,敌将已死。”
“是!”众兵卒轰然应诺。
何重贵一死,三千蜀军顷刻间乱作一团,除却趁机逃跑者,余下之人,听闻李光焰不杀降卒,连忙放下兵器,跪地求饶。
些许负隅顽抗者,即刻平定。
高楷听闻捷报,大笑一声:“光焰神射,百发百中,果然不凡!”
众人亦是赞叹。
不多时,收拢残兵,整肃战场,高楷率众来至江油关下。
抬头望去,关楼高达七丈,宽有六丈,拢共四层。
下层为三进门洞,由青砖砌成,中间两层为廊道,环绕着箭垛、弩台,上层为了望台、箭楼。
关楼正中,悬挂一块牌匾,书写“江油关”三个遒劲有力的金字。
左侧,立着一尊花岗岩汉阙,题有“蜀汉江油关”五个墨字。
只是,历经数百年光阴,风吹雨打,日晒霜雪,已然斑驳不堪。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高楷慨然一叹,“世事变迁何其之快。”
杨烨笑道:“凭怀吊古,徒增伤感,不如放眼当下,做一代之弄潮儿。”
“此话颇有玄机。”高楷淡笑一声。
“主上,末将幸不辱命,拿下江油关。”马蹄声骤然响起,李光焰拱手道。
“关内守卒皆降,民众安定,府库完整,并未有丝毫损伤。”
“好!”高楷大喜,“此战,光焰当居首功。”
诸将自无异议。
跨过吊桥,走到内城,登上城楼,远见东方既白,一丝丝金光喷薄而出,照彻天宇。
高楷开怀大笑:“江油关既在手中,成都不远矣!”
众人皆神色振奋,丢了江油关,蜀国以北门户大开,只需南下夺取汉州,便可直趋成都城下。
生擒蜀王张常逊,覆灭蜀国,全据剑南道三十九州。
不过,眼下还需往南,拿下涪城,平定绵州,再过鹿头关。
夏侯敬德争先恐后:“主上,末将愿为先锋,攻下涪城。”
“可!”高楷点头,“你且去,率三千兵卒,突袭涪城。”
绵州拢共九县:涪城、昌明、罗江、神泉、龙安、魏城、盐泉、西昌、巴西,以涪城为治所。
取得涪城,绵州其余八县可传檄而定。
“是!”夏侯敬德欢天喜地去了。
杨烨倏然开口:“主上,绵州东有剑州,南邻梓州,我等若南下攻取汉州,须得提防,严光远、裴行基二人率军来攻。”
“此言在理!”高楷颔首,“待拿下涪城,再行计议。”
“另外,长安兵马来攻,须得设法退敌。”
不然,两方夹攻,腹背受敌,于战事不利。
杨烨建言道:“此前,豫国公王玄肃,曾派使者封长卿,拉拢主上。”
“如今,董澄进犯,主上不如派一使者,前往洛阳,说动王玄肃攻打长安,解南郑之围。”
唐检蹙眉道:“远交近攻,固然有道理,只是,王玄肃为一方枭雄,恐怕不会因为三言两语,便兴兵相助。”
“无需他真的起兵。”杨烨笑道,“只需派一支偏师,佯攻潼关,董澄多疑,必定撤回兵马,拱卫长安。”
“此计不错。”高楷赞同,“便以华英龄为使者,前去洛阳。”
“切记,到了洛阳,务必先行求见封长卿,请他出面,方能说动王玄肃。”
“是!”唐检肃然应下。
杨烨颇为诧异:“封长卿怎会出手相助?”
须知,此前封长卿出使金城,可并未得偿所愿。
一旦他怀恨在心,从中作梗,那该如何是好。
高楷笑道:“世家大族,大多采用分篮之计,各方下注。”
“封长卿虽为王玄肃效力,却不意味着一条道走到黑,必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审时度势,左右逢源,这才是世家大族传承千年不衰的秘诀。
杨烨恍然:“主上洞察人心。”
高楷淡淡一笑。
……
却说益州,成都。
王宫大殿,张常逊倚靠玉榻,听闻群臣奏事,哈欠连天。
军政之事,实在太过无趣,完全比不上嬉游玩耍。
这大好光阴,怎能案牍劳形,浪费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之中?
下首,孟之祥正大声回禀,唾沫星子喷得满殿皆是。
乍一抬头,却见张常逊睡眼惺忪,脑袋一点一点。
不由怒火上涌:“大王,群臣朝会,关乎国家大事,怎能这般懈怠?”
张常逊陡然惊醒,心虚道:“孤一时失神,长史莫要见怪。”
“蜀国大事,皆由长史处置便可,孤并无异议。”
孟之祥只觉满心无奈,摊上这么一个大王,万事不管,只将国中军政交托臣下,却丝毫不在意大权旁落。
若在太平时节,固然可称赞一声明君,垂拱而治。
可惜,身逢乱世,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一旦外敌攻来,铁蹄踏过,必将国破家亡,殿中君臣皆沦为阶下之囚,任人宰割。
念及此,孟之祥劝谏道:“大王,亚圣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他引经据典,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只想把大王塑造成一代明君。
可惜,人与人的观感并不相通,这番苦口婆心,落在张常逊耳中,只觉得无比聒噪。
听不过片刻,便欲拂袖而去。
“大王……”孟之祥拽住袍袖,下拜道,“还请大王听老臣一言。”
张常逊不胜其烦,正拉扯间,忽见一员小黄门匆匆赶来,惶急道。
“大王,祸事了!”
“绵州传来消息,江油关失守,落入高楷掌控之中。”
“什么?”张常逊惊愕万分,“你再说一遍?”
小黄门涕泪横流:“高楷率军,连取文、龙二州,经阴平小道,翻越摩天岭,绕过剑州,拿下江油关。”
孟之祥骇然失色:“这怎么可能?”
“定是军情有误!”
小黄门瑟缩道:“奴婢不敢说谎,此事由绵州刺史上报,高楷麾下大将——夏侯敬德正围攻涪城。”
孟之祥面色大变:“江油关怎会失守?”
“何重贵呢?”
小黄门低泣道:“何将军一时大意,出关应战,中了算计,已然……已然身亡了。”
孟之祥身子一晃,陡然瘫坐在地。
张常逊不知所措:“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