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宇不答反问:“敢问高郡公志向如何?”
“自然是平定乱世,再造乾坤。”高楷不假思索。
“既如此,老朽愿效犬马之劳。”萧宇回言。
然而,不待高楷面露喜色,他话锋一转。
“只是,老朽身负郭节度大恩,绝不设一谋,与他刀兵相向。”
“望高郡公恕罪!”
他起身下拜。
高楷伸手将他扶起,郑重道:“萧公有仁有义,我自当成全。”
“待收取黄花,我可承诺,仍以萧公为凤州刺史,只需处置政事,安定民心,无需和郭羽对敌。”
萧宇感激道:“谢郡公。”
待他告退,夏侯敬德诧异道:“主上竟如此信重这萧宇?”
不光答应萧宇,无需和旧主对敌,更命他为凤州刺史,毫不迟疑。
着实令人惊讶。
高楷笑了笑:“萧公老成谋国,不可怠慢。”
最重要的是,他头顶红气凝成祥云,紫光汇聚,有国公宰相之运。
能收服这等大才,些许条件算得了什么。
梁泉既下,凤州唯有黄花一县。
有萧宇协助,修书一封,黄花县令当即上表归降。
如此一来,整个凤州尽在掌握。
高楷于梁泉坐镇数日,了解户口田亩、风俗人情,又接见官吏、安抚民心。
待凤州初定,他于府衙升堂议事。
“既得凤州,下一步,便是直取梁州。”
“诸位可有良策攻城?”
夏侯敬德拱手道:“主上,梁州核心为南郑,可令三军急行,兵临城下,伺机突袭。”
“若能一鼓作气拿下南郑,则梁州可平,其余四县不过囊中之物。”
梁州辖南郑、褒城、西县、城固、金牛这五县。
自古以来,南郑便是汉中核心治所,少有迁移。
便如长安之于关中。
杨烨摇头道:“夏侯郎将此策虽可,却太过弄险。”
“须知,郭羽镇守山南西道十余年,根基深藏,梁州更是老巢,经营得铁桶一般。”
“若要突袭南郑,而不惊动郭羽,绝无可能。”
“依微臣看来,须得稳妥行事,先行攻取褒城,以此地为前哨,再拿下西县,与褒城形成犄角之势,合围南郑,徐徐图之。”
这两人,一人建议出奇兵,直接突袭南郑,毕其功于一役。一人不认同,建议稳扎稳打。
可以说,各有道理。
高楷听闻,不由陷入沉思,半晌后,他转向下首一人,问道:
“不知晏清有何高见?”
徐晏清拱手回言:“夏侯将军、杨长史所言,各有所长。”
“然而,忽略了郭羽麾下,不乏贤才猛将,并非轻易可取。”
“况且,梁州十余年未经战乱,民生安定,郭氏颇得人心,若一味强攻,必然引得民心沸腾,相助郭羽守御,反倒不美。”
“依微臣愚见,不如转攻兴州,再取利州。”
“届时,凤、兴、利三州在手,可从三路出兵,围攻梁州,必能一战而下。”
夏侯敬德拧眉:“梁州近在眼前,为何舍近求远,转而去攻兴、利二州?”
“倘若裴行基趁此机会,奇袭南郑,夺取梁州,我等岂非坐蜡?”
徐晏清摇头一笑:“夏侯郎将不必急切。”
“依我看来,裴行基强攻南郑,必然大败。”
“哦?”高楷好奇道,“何以见得?”
“裴行基帐下记室参军崔孝宽,是微臣同门师兄。”徐晏清娓娓道来。
“他为人心高气傲,目下无尘,郭羽这等不思进取,只知吟风弄月之人,绝不被他放在眼中。”
“一朝轻敌大意,兵败如山倒,便在意料之中。”
“何况,郭羽虽无谋,却有一弟郭雄,骁勇善战,更有录事参军华英龄,颇有智计。”
“有这两人联手,梁州稳如泰山。”
高楷点头笑道:“暂避二人锋芒,由裴行基前去直撄敌锋,不光大挫锐气,更能消耗兵力。”
“晏清果然高见!”
徐晏清未料到,高楷转瞬便悟出他话中未尽之意,不由感叹道:
“主上心如明镜,微臣献丑了。”
高楷摇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可彼此查漏补缺。”
思索片刻,他当机立断道:“杨烨、哥舒浩,你二人领一万兵卒,驻守梁泉,防备郭羽来攻。”
“敬德、治玄、晏清,你三人随我攻取兴州。”
“另外,传令成州刺史殷世师,转运五万石粮草。”
“遵令!”众人凛然遵从。
……
却说梁州,城固县。
郭雄率领一万兵马,于城外安营扎寨,与裴行基大营隔着一条清水河,遥遥相望。
这一日,他登上了望台,远眺前方连绵起伏的裴军营帐,面沉如水。
“裴行基有多少兵卒?”
一员都尉回言:“据探马禀报,足有三万之众。”
郭雄眉头大皱:“敌众我寡,唯有出其不意,方能制胜。”
“诸位可有良策?”
众人面面相觑,羞愧道:“末将无能。”
郭雄暗叹一口气,兄长麾下,大多夸夸其谈之辈,却少有实干之才、英武之将。
这乱世之中,群敌环伺,该如何存身?
“华英龄颇有谋略,可惜,不知为何,心向高楷,屡屡劝说兄长献城归降。”
郭雄摇了摇头,父亲浴血厮杀,转战千里,身披百余创,方才平定山南西道。
这偌大的基业,怎能拱手让人?
来日九泉之下,又如何面对父亲英灵?
想到这,他心中一定,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护持兄长,保全家业。
“报!”蓦然,一员斥候奔来,滚鞍下马道,“将军,凤州传来消息,梁泉失守。”
“整个凤州,皆被……皆被高楷夺取。”
“什么?”郭雄悚然一惊,“怎会如此?”
“莫非萧宇献城归降了?”
斥候摇头道:“萧刺史不曾献城,反而一心坚守。”
“奈何,高楷挖开地道,一举拿下梁泉,萧刺史不得已,只能投降。”
郭雄不敢置信:“萧宇行事素来谨慎,怎会毫无防备?”
斥候低声道:“据闻,高楷只将地道挖至女墙之下,便不再挖掘。”
“不知动用何等神物,竟引得地动山摇,女墙坍塌,西门陷落,方才攻入城中。”
郭雄闻言,喟然长叹:“天命竟如此眷顾高楷么?”
原以为萧宇老成持重,必能坚守梁泉,让高楷不得寸进。
他正可趁机驻守城固,伺机击败裴行基。
谁能想到,不过三日,梁泉便已易主,让他满盘计划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