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柴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王翠芬叉着腰站在门后，脸上还带着没消下去的怒意。
可当她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那到了嘴边的后半句骂声，像是被谁突然掐断了。
脸上的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
站在门口的村长脸色铁青，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眼神里的严肃，看得王翠芬心里发毛。
王翠芬赶紧挤出讨好的笑容，声音也放软了。
“哎呀，原来是村长啊！您看我这眼神，刚没看清是您，您可别往心里去。快，快进屋坐，我这就去给您倒水。”
村长周有田没接她的话，也没动脚，只是沉着脸盯着她。
“水就不必了，我找你家儿媳妇程二丫，你去把她叫出来。”
“找二丫？”
王翠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里满是疑惑。
她挠了挠头，试探着问道：
“村长，您找二丫有啥事儿啊？是不是她在外头惹啥麻烦了？还是……”
她的话还没问完，周有田就皱着眉打断了她，语气比刚才更硬了些。
“你别管那么多，让你去叫程二丫，你就赶紧去叫。耽误了正事儿，你担待得起吗？”
王翠芬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心里嘀咕着这村长今天是吃了枪药了。
可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又不敢再多问一句。
她赶紧应了声，“哎，我这就去”。
程二丫刚把柴火塞进灶膛，听见王翠芬慌慌张张的脚步声，抬起头疑惑地问：
“咋了？出啥事儿了？”
王翠芬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说道。
“别问了，村长在外头等着呢，点名要找你，脸色难看的很，你赶紧收拾收拾出去！”
程二丫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里的火钳，跟着往门口走去。
程二丫看见门口的村长和周安，脸“唰”地一下就白了，结结巴巴地问。
“村、村长，您咋来了？”
程二丫和周安对视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就想躲。
村长没好气地瞪了程二丫一眼，径直走进院子。
“程二丫，我问你，姜知青和周安半夜幽会的谣言，是不是你造的？”
程二丫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村长。
“我、我没有啊村长，您听谁瞎胡说的？我可没说过这话。”
“没说过？”
村长冷笑一声，指着刚才路过时，顺手叫过来的李香兰。
“李香兰都已经跟我说了，是你在河边跟她说，亲眼看见姜知青半夜和周安约会，还说姜知青不安分，到处勾搭男人。你敢说这不是你说的？”
他每说一句，程二丫的脸就白一分。
到最后，头埋得低低的，声音细若蚊蚋。
“我、我就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
村长气得不行，声音高了八度。
“你知道你这随口说说，差点毁了姜知青的一辈子！她一个城里来的姑娘，名声比啥都重要，你为了自己的私心，就这么糟践人家，你的良心呢？”
王翠芬听完村长的话，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王翠芬见程二丫惹了麻烦，顿时就气炸了。
她的骂声像两柄钝刀子，割人耳朵。
“你这背时鬼，天天就知道嚼舌根，就知道给家里找麻烦，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让你嫁进我们家！”
“我嚼舌根怎么了？总比某些人窝窝囊囊的强！”
程二丫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不肯服软。
“要不是你儿子没本事，我至于天天看着别人眼红吗？”
周虎刚才站在屋里，其实他也听见这边的动静了。
只不过刚才觉得和他无关，没有站出来。
听见程二丫说他窝窝囊囊没本事，周虎可站不住了。
“你这臭婆娘？我窝囊没本事？那你去找有本事的呀！周安有本事，你看他瞧得上你这货色吗？”
王翠芬看到周虎，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虎子！你这倒霉媳妇闯大祸了！村长说她造黄谣，要送她去劳改呢！”
周虎满脸怒色，然后又是一通骂战。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群嗡嗡叫的蚊子。
村长被这吵闹声搅得头疼，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吼道：
“安静！都给我闭嘴！”
这一吼带着十足的威严，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村长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火气。
眼神扫过院子里的人，最后落在王翠芬身上。
王翠芬被他看得心里发虚，犹豫了一下。
还是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村长，您看这事儿……到底咋解决呢？二丫她年纪轻，不懂事，不会真要把她送去劳改吧？”
她说着，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造黄谣诬陷诽谤这事儿，在这年代可大可小。
要是没人追究，或许私下里赔个不是就能过去。
可要是真要上纲上线，往“破坏邻里团结”“散布不良言论”上靠。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被拉去批斗，游街示众。
重则真得送去劳改农场，这辈子都可能毁了。
王翠芬虽然平时跟程二丫不对付，三天两头因为柴米油盐的事儿吵架。
背地里跟街坊邻居抱怨，程二丫手脚不勤快、不会伺候人。
但程二丫毕竟是她周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是周虎的女人，是她周家的人。
要是真把程二丫送去劳改，不仅周虎以后不好再找媳妇，她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搁。
走到哪儿都得被人戳脊梁骨，那可就不好受了。
一想到这儿，王翠芬心里的那些对程二丫的不满，就暂时被压下去了。
她赶紧上前两步，拉着村长袖子，语气带着恳求。
“村长，您就行行好，饶了二丫这一回吧！她真的是一时糊涂，不是故意的。您放心，我回去肯定好好管教她，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着，她还不忘回头瞪了程二丫一眼，示意她赶紧求情。
程二丫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看向周有田，小声说道。
“村长，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饶了她？”
村长转头看向王翠芬，语气严肃。
“那姜知青受的委屈谁来赔？这谣言已经在村里传开了，要是不澄清，以后姜知青怎么在村里待下去？今天这事儿，必须给姜知青一个交代！”
王翠芬听了这话，向村长问道。
“村长，那你说，该咋给姜知青一个交代呢？”
村长看向程二丫，声音陡然拔高。
“程二丫！”
正在人群后头缩着脖子的程二丫，浑身一哆嗦。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