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之后，周安醒了。
“等会儿得和黑娃，一起上山去看看陷阱。”
周安心里盘算着，昨天在山上设下了好几个套索陷阱。
等会儿得去验收一下成果嘛！
他正蹲在灶前想烧点热水，院门外忽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跟着是姑娘家特有的轻柔脚步声。
周安抬头一瞧，心尖儿莫名颤了颤。
院门口站着的是姜宁，乌黑的头发梳成两条粗辫子，垂在胸前。
她手里提着个竹编篮子，篮沿盖着块蓝布。
姜宁也看见他了，脸颊“唰”地就红了，跟抹了层胭脂似的。
她捏着篮子把手，脚步放得极轻。
走到院中心才停下，声音像刚化的山泉水，甜丝丝的。
“周安哥，你起来啦？”
周安站起身，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有些局促地应道。
“醒了有会儿了，你咋这么早过来？”
“我想着你今天要跟黑娃上山，”
姜宁把篮子往他跟前递了递，蓝布一掀。
里面躺着四个黄澄澄的玉米面饼，还冒着热气。
“这是我今早刚炕的，你吃点垫垫肚子，上山有力气。还有我今儿没啥事，帮你照看弟弟妹妹们，你放心上山去。”
周安这下是真愣了，心里暖乎乎的。
昨儿个他跟黑娃提了一嘴，今早要上山看陷阱。
没想到她竟记在了心里，不光想着帮他看弟弟妹妹，还做了早餐。
寒气仿佛被这篮热饼驱散了，周安看着姜宁泛红的耳尖。
喉咙动了动，轻声说道。
“谢谢你，姜宁。这多麻烦你。”
“不麻烦，”
姜宁摆了摆手，眉眼带笑。
“等会儿弟妹们醒了，我给他们弄早饭，你跟黑娃上山小心点，早去早回。”
周安拿起一块饼，指尖触到温热的饼面。
咬了一口，玉米面的香在嘴里散开。
他认真看着姜宁的样子，姑娘长得好看，眉眼弯弯的。
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个小梨涡。
更难得的是，她手巧又勤快。
这年代的姑娘家，大多都是这样。
不娇气，能吃苦，家里家外都能操持明白。
娶到这样的姑娘做媳妇，准能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
“周安哥，你快吃，不然饼该凉了。”
姜宁见他盯着自己看，脸更红了，转身往屋里走。
周安看着她的背影，把剩下的饼几口吃完，心里头暖烘烘的。
“那我跟黑娃汇合去了，中午要是能逮着猎物，我给你送点肉来！”
里屋传来姜宁带着笑的应声：“好，我等你回来！”
最后一口玉米面饼咽下去，周安背上背篓，转身往院外走。
刚推开那扇院门，就见黑娃蹲在门槛外的石头上。
听见动静，黑娃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点没睡醒的倦意。
看见周安，眼睛瞬间亮了。
他噌地站起来，个头比周安矮小半个头。
“黑娃，你啥时候来的？咋不进屋坐会儿？”
周安看到门口蹲着的黑娃吓了一跳，于是问道。
黑娃挠了挠后脑勺，头发被他抓得乱糟糟的。
他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笑，说道。
“我也才刚到，我猜你在屋里吃饭，想着别进去打扰你，就蹲这儿等着了。”
周安点了点头，说道。
“行，那咱这就上山，看看咱昨儿设的陷阱，能不能给咱带来点惊喜。”
“好嘞！”
黑娃立马应道，跟在周安身后，脚步轻快得像只猴子。
走了没两步，他又挠了挠后脑勺。
凑到周安身边，声音里满是兴奋和期待。
“周安哥，我跟你说，昨儿半夜我翻来覆去都没睡着。一会儿想我设的那个套子，会不会太松，一会儿又想，诱饵放的位置对不对。我甚至梦见咱逮着了一只大野猪，吓得我一激灵就醒了！”
他说得绘声绘色，手还比划着，脸上的表情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激动。
周安听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呀，好奇心也太重了，至于一晚上不睡？”
黑娃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
“我这不是第一次跟着你打猎嘛，心里头慌得很，既盼着能逮着东西，又怕啥都没有，白忙活一场。”
周安脚步顿了顿，望着前方山路，眼神里多了点回忆。
黑娃的辗转反侧，一点也不奇怪，谁还没经历过第一次呢？
以前第一次打猎时，周安也是这么紧张的。
“我懂。”
周安转过头，对着黑娃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过来人的温和。
“第一次打猎都这样，心里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不过别着急，咱一步步来，等会儿到了地方，就知道结果了。”
黑娃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光。
紧紧跟在周安身后，脚步更快了。
那些陷阱究竟能不能弄到东西？
别说黑娃，就连周安心里也没个准谱。
以前打猎，他总爱带着猎枪。
循着兽踪找过去，“砰”的一声枪响，猎物就到手了，利落又高效。
可现在靠的是设陷阱，这种“慢功夫”。
这法子他虽会，却没怎么正经用过。
周安总觉得等陷阱的过程太熬人，远不如端着枪追猎物来得痛快。
更何况，现在是长白山的深冬。
漫山遍野的积雪，风一吹还带着刺骨的寒。
山里的动物精得很，大多找了暖和的地方冬眠去了。
就说那狗獾，一身油亮的厚毛。
一到冬天就钻进洞里睡大觉，一睡就是好几个月。
任你在洞口怎么折腾，它都不带醒的。
没多大功夫，前面那棵歪脖子松树，就出现在视野里。
那是昨天设的，第一个陷阱的标记。
黑娃眼睛一亮，脚步又快了几分。
可等凑近了一看，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那挂在松树枝上的套索，还好好地垂着。
底下用来当诱饵的臭鱼肠，原封不动地躺在石头上，连只麻雀都没引来。
雪地铺得平平整整，没有任何动物踩过的痕迹。
显然，这一晚上的等待，啥也没等来。
“唉……”
黑娃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语气里满是失落。
“咋啥都没有啊？是不是我昨天做的陷阱不够好，动物不愿来？”
周安转过身拍了拍黑娃的后背，安慰道。
“没事儿，别灰心。这山里的动物警惕性高，第一个陷阱空着很正常。咱昨天一共设了十二个陷阱呢，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总有一个能撞上运气！”
黑娃抬头看了看山坡，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点希望。
“行！那咱们继续去看看！”
两人继续向下一个陷阱走去，黑娃走在最前面，。
刚钻进一片林子，眼睛就被树杈上的东西勾住了。
那棵碗口粗的树上，挂着的麻绳明显绷得笔直。
底下还吊着个毛茸茸的东西，黑灰色的毛被风吹得轻轻晃。
他瞬间停住脚，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眼睛瞪得溜圆，像是两盏挂在黑夜里的灯笼。
他猛地回头，朝着走在后面的周安挥手。
声音都变了调，满是压抑不住的惊喜和兴奋，连喊带叫的。
“安哥！安哥快过来！这个陷阱里有大家伙！咱们有收获了！”
周安心里也是一动，加快脚步走过去。
顺着黑娃指的方向一看，可不是个大家伙。
那根结实的麻绳套索，正牢牢套着一只动物的后腿。
把它整个倒吊在树的横枝上。
那动物浑身覆着浓密的毛，黑灰相间的毛色。
尾巴漂亮又蓬松，脑袋朝下耷拉着，一动不动。
周安伸手摸了摸，那动物的身子。
指尖传来的触感硬邦邦的，冻得实实的。
这长白山的冬天，夜里的气温能降到零下三四十度。
寒风跟刀子似的刮，这动物吊在半空中，没任何遮挡。
早就被冻成了一根硬邦邦的冰棍，连身上的毛都结了层薄薄的白霜。
黑娃凑到跟前，仰着脖子盯着那动物看。
眼睛里全是欢喜，嘴巴都合不拢了。
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感叹道。
“哇！这毛真好看，黑灰黑灰的，看着真精神！这肯定是只狐狸吧？长得还挺漂亮呢！你看这体型，估计得有一二十斤，这可是个大收获！”
周安听着黑娃的话，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你呀，眼神还是差了点，这玩意儿可不是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