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蹲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摸着黑娃的腿。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精贵玩意儿。
他之前在自学医术的时候，学过很多关于骨折，和各种外伤的治法。
毕竟他有那么多弟弟，而弟弟们很顽皮经常受伤，所以他对于这部分学的格外用心。
此时学过的医术，正好派上了用场。
黑娃疼得牙咧嘴，疼的额头青筋暴起。
周安看在眼里，手上的动作更稳了些。
他卷起黑娃裤腿，露出肿得像发面馒头似的小腿。
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还有几处被树枝刮破的伤口，渗着血丝。
周安伸出手，指尖先在伤口周围轻轻碰了碰。
见黑娃只是闷哼了一声，才敢顺着腿骨慢慢往上摸。
指尖触到小腿中段时，周安明显感觉到骨头的触感不对。
不是正常的光滑弧度，而是有一处轻微的凸起。
再往下按了按，黑娃突然疼得抽了口气，腿肚子都在发抖。
周安心里一沉，这哪儿是简单的骨折，摸着这手感，怕是连带着骨裂了。
他收回手，眉头皱了起来。
要是搁到几十年后，这情况哪用这么费劲？
直接送医院，打一针麻药，然后做个手术。
医生拿着钢钉一固定，再住院养上三五个月，准能好利索。
可现在是1968年，他们这靠山的小镇子，镇上的卫生院，医疗方面确实不太行。
平日里看个感冒发烧、拉个肚子还行。
真要动刀子做手术，那是想都别想。
对于黑娃这种程度的骨折和骨裂，其实不做手术也行。
但得有真本事！
先得把错位的骨头正回去，力道差一点都不行。
要么没正到位，要么就得把好骨头给捏坏了。
正完骨还得找趁手的夹板，将骨裂给固定好。
虽然做法简单，但是特别考验技术。
镇上普通的卫生院，往往医生的技术都是很一般的。
伤养好了之后，腿很可能落下终身的残疾。
他不止一次听说过，小卫生院治伤的事儿。
前两年村里老王家的小子，从房上摔下来，也是腿骨裂了。
送去卫生院后，大夫给治疗过后，就让回家养着。
结果骨头长歪了，现在走路一瘸一拐。
右腿比左腿短了小半截，好好的小伙子，愣是成了旁人背后议论的“瘸子”。
还有邻村的二柱，胳膊骨折没复位好。
现在胳膊肘永远是弯着的，连锄头都握不紧。
这可不是小事。
周安心里门儿清，骨折骨裂要是骨头移了位，没正过来就这么长。
那骨头的力道就偏了，两条腿会不一样长。
时间一长，关节也得变形，走路的时候身子往一边歪。
脚底板受力不均，磨得全是茧子不说，到老了还得腿疼得直咧嘴。
黑娃这伤比老王小子那回重多了，要是真送进镇卫生院。
凭那些大夫的本事，怕是真要落个终身残疾。
一想到黑娃以后拄着拐杖走路的样子，周安心里就堵得慌。
这孩子才十七八岁，正是浑身是劲的年纪。
平时在村里最热心肠，谁家有活儿都乐意搭把手。
这么好的孩子，要是因为这腿伤毁了一辈子，太可惜了。
到时候别说上山赶山、下地干活，就是娶媳妇都得受人家白眼，这一辈子不就毁了？
这么个热心肠的好小子，怎么能让他落这么个下场？
一股劲儿从心底冒了上来，周安猛地站起身。
几步就走到村长跟前，村长正愁得眉头打结。
“村长！”
周安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笃定。
“黑娃这腿伤，我能治！别送他去镇上卫生院了，把他交给我，我保准给他治好，不留后遗症！”
村长听到这话，整个人愣住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他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才猛地摇起头来。
花白的头发随着动作晃得厉害，语气里满是不相信。
“小安，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不是治个感冒拉肚，是断骨头的大事！我在村子里这么多年，从没听你说过学过医，也没见你拜过哪个大夫当师傅，你可别一时冲动，耽误了黑娃这条腿啊！”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附和起来，有个年纪大的婶子急得直跺脚。
“是啊小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黑娃还年轻，要是腿废了，这辈子就毁了！”
另一个扛着锄头的汉子，也皱着眉说道。
“要不还是听村长的，先把人抬去镇上卫生院，就算治不好，也比瞎折腾强啊！”
就连站在人群后头的女知青陈瑶，也忍不住往前凑了两步，劝说道。
“小安，你可别逞能呀，我知道你想帮黑娃，可这骨伤太严重了，万一……万一治不好落下毛病，你心里能好受吗？咱们还是听大家的，送卫生院稳妥些。”
陈瑶这话一出口，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大家看周安的眼神都带着点担忧，生怕他年轻气盛，把好事办成了坏事。
周安却一点没慌，他深吸了口气，目光扫过众人，语气笃定得很。
“村长，还有大家伙儿，我知道你们担心，可我真不是瞎吹牛。我之前买了几本医书，上面有老祖宗传下来的正骨手法，我琢磨了好几年，断骨接骨的门道早就摸透了。”
他蹲下身，又指了指黑娃的腿，声音放低了些，却字字清晰。
“你们看，黑娃这伤是股骨骨折加胫骨骨裂，还带着点移位，镇上卫生院那水平，最多就是夹板一夹，根本没法精准复位，等骨头长歪了，那才真成瘸子了。”
“我虽然没有手术室，没法做手术，但我能用‘拔伸牵引’的法子把骨头归位，再用杉木板做夹板固定，配上我自己配的接骨草药，不出三个月，保准能让黑娃下地走路，跟没伤过一样！”
他顿了顿，又看向村长，眼神里满是诚恳。
“村长，我周安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你就信了我这回吧！要是送卫生院，他这腿八成是废了！”
周安的话掷地有声，眼神里的自信，让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
村长看着他，又看了看疼得脸色惨白的黑娃，心里头也犯了嘀咕。
周安这孩子打小就稳重，不是爱说大话的人，难不成他真有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