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伴着宫灯的光辉从后厨的窗棂斜斜漏进来，二十几个身着襦裙、圆领袍的身影围在操作台前。
蒸腾的热气裹着烩菜香，熏得人肚子空空。
“让让！”被称为霁师傅的青年难得提了提音量， 举着半人高的陶瓮挤进人群。
走是不可能走的，众人立刻端起碗往前凑。
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踮脚去够瓮里的粉条，结果被旁边的伙夫模样的小伙用木勺敲了手背：
“急啥？看你平时瘦瘦的没想到能吃这么多，刚刚两碗下肚了吧？”
小姑娘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要你管，别耽误我干饭。”
“嚯——”小伙惊呆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抢饭的时候原来这么猛。
烩菜在陶瓮里咕嘟冒泡，切成骰子块的扁垛吸饱了五花肉的油香，颤巍巍地浮在浓稠的汤汁里。
白菜帮子炖得软烂，在筷子的搅动下裂开，露出裹着酱汁的内芯。
粉条吸满了香醋与八角的香气，夹起来时能拉出亮晶晶的丝线。
杨涛吃完碗里的，陶瓮还围着许多人。
他摇了摇头，这已经是第二锅了。
刚才第一锅端出来后，霁师傅嘱咐他们几句正想要走，先前唯唯诺诺蹲在门口不敢打扰的一群人直接冲上来求着霁师傅再煮一锅。
霁师傅人冷心善良，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个请求。
可能是寻思着一锅确实不够二十多人吃吧。
杨涛挠头，这几十人中可有半数是女人呢，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们不是每天都说要减肥来着？
大伙围拢在周围，争抢着舀最后一勺浓稠的汤汁，陶瓮内壁刮擦的“刺啦”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吸溜声，好不热闹。
杨涛好不容易挤进去舀了勺汤汁浇在蒸饼上，掰成小块泡进碗里，杨涛边吃边感叹：“比我记忆里奶奶做的还要好吃，霁师傅原来不只是会甜点。”
角落里两个学徒蹲在灶坑边，捧着碗抢最后几块炸豆腐，吃得油星子差点溅在他们新的襕袍上，也顾不上擦拭。
只盯着对方碗里比自己多的那块扁垛，伸手去抢时带翻了旁边的蒜泥罐子，辛辣的气味混着烩菜香，呛得人直打喷嚏。
这时，突然有人喊了声“老板娘来了”，众人立刻端着碗散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惜雁露还是来晚了，在第二锅上桌没多久，霁祥就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这个喧闹之地。
雁露掐指把没来得及跑路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最气的就是自己没吃上，这些家伙却个个油头满面好不自在。
走在大街上的霁祥被人念叨着打了个喷嚏，想起如狼似虎的那群人，叹息一声。
其实他做夜宵也不是为了什么职场和睦，主要还是养成了习惯，以前每次天龙座下班后不吃夜宵都睡不着觉，到他面前各种装可怜。
你能想象一米九的大汉委屈巴巴地蹲在你床边哭唧唧的模样吗？简直……辣眼睛。
久而久之，不管到了哪里，只要一下班，龙一他们都会放下手中的活到他跟前排队。
今天霁祥也是顺手就做了顿夜宵，也不知道是不是免费的缘故，从前的食客都没有这帮同事疯狂。
要不是霁祥揽着，估计得有好几个人要脸贴瓮壁。
他摇头，在依旧人流不息地街道上散步，等走到远离市区的公园后，才从不知名的角落开出四轮车卖起了紫米芋泥拉丝饼。
并不是霁祥想一天打两份工，而是实在睡不了出租房。
他能在里面感受到好多复杂的气息，怎么收拾都掩盖不掉。
又不能违背规则躲进小世界睡觉，本就不需要睡眠的他选择加班，多开一个小摊攒攒信仰。
公园虽说远离市区，但是人那是一点不少。
大广场上百名大爷大妈穿着整齐的服装跳广场舞，内侧是小河外侧横着绿化带的隐秘小路上三三两两的小情侣牵着手聊天。
偶尔一个树后还有一对情侣在忘情地接吻，行人路过看到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除了这些人，还有几个熟悉的固定Npc，奶奶带着孙子孙女，穿着背心带着运动耳机跑步运动的中年人……
霁祥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人多的地方小商贩自然也多。
霁祥没有在意，显眼的地方都被几个老油条占据，他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停好车，不紧不慢地开始赶工。
掀开竹制蒸笼，氤氲热气裹着紫米特有的清甜随着晚风飘出老远。
霁祥戴上棉布手套，把蒸得软糯的紫米倒入石臼，木杵捣下去时发出 “咚咚——” 闷响，粘稠的米粒在石臼壁上拉出细丝。
芋泥是提前备好的，乳白里掺着几缕焦糖色，他挖了一勺放进碗里，指尖捻了一点海盐，木质案板上的黄油块随着室温慢慢融化。
揉面盆里的面团被反复折叠按压，麦香与黄油香渐渐融合。
把面团擀成薄薄的饼皮，舀一勺混合着紫米颗粒的芋泥放在中央，馅料里的马苏里拉奶酪碎在温热中微微发亮。
当饼皮像花瓣般收拢之时，霁祥不用模具，单用手就可以压出波浪形边缘。
平底锅刷上薄油，饼胚入锅时阵阵 “刺啦” 声此起彼伏，吊人胃口。
霁祥手持竹制锅铲轻轻翻面，饼皮在高温下迅速鼓起金黄的气泡。
紫米芋泥拉丝饼
其实紫米芋泥拉丝饼的香味并不浓郁，比起周边那些卖牛肉串驴肉汤的要低调的多。
但是恰巧路过的小情侣就闻到了这股淡淡的黄油焦香和奶香。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麦麦晃了晃男友的手，根本抵抗不了这种甜香的烘焙产物。
甄俊挑眉：“你不是要减肥吗？”
麦麦瞪他：“你的意思是嫌我胖了是吗？！”
“我可没说——我的意思是，你看这个老板摊位旁边一个人都没有，肯定是不好吃，或者卖得太贵，咱们还是别过去了吧？”
“你懂啥，万一人家是新来的呢？我之前都没见过这个摊位，那边都是串啊肉的，早腻了，人少好啊，不用排队。”
“好好好，都听麦麦的……”甄俊举起双手做投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