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绵长又曲折的石板路上,老人与红莲一前一后的走着。
前方弯着脊背的老人忽然问道:“姑娘莫不就是那位红莲姑娘?
“嗯?老人家认得我?”红莲一愣,眉宇间本能的泛起警惕。
“自然认得。”老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红莲的异样,反倒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坊间盛传楚侯爷有位漂亮至极的红颜知己,平日里在鱼龙城中与楚侯爷形影不离。”
“可别看她生得娇滴滴,本事可不小,据说在楚侯爷不在鱼龙城时,城里好些事务都是靠着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不多得的贤内助。”
“我虽未见过姑娘,但看你和楚侯爷那如胶似漆的模样,便猜了个七八。”
老人说到这里,语气里还不免有些得意。
红莲闻言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她大抵可以猜到这些传闻应当是出自鱼龙城那些好事者的嘴里,夸大了些她的本事,倒也正常,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鱼龙城百姓的眼中,自己是这样的角色。
最初跟在楚宁身边,她只是出于圣女大人的命令,有意防范着以女鬼为首的“包藏祸心”之辈,本着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的原则有意拉紧与楚宁的关系。
只是渐渐的,这份初衷好像变了质……
甚至自己身为魔物,本应对那些寻常人的生死漠视的性子也在与楚宁以及鱼龙城那些家伙的相处中被潜移默化的改变。
此刻忽然警觉这一切,她非但不觉后怕,反倒有些欣喜外界传闻中自己这个红颜知己的身份。
念及此处她眨了眨眼睛,愈发觉得眼前这个老人慈眉善目。
“老人家,我看你身子骨挺硬朗的,为什么盘龙关出事后不离开红水镇呢?”她罕见的来了兴致,与对方攀谈了起来。
前方迈步的老人身子明显一顿,他骤然停下了脚步。
“红莲姑娘……楚侯爷这次到云州,是要拉起队伍,重新和蚩辽人作战吗?”他这样问道,声音有些沉闷。
红莲一愣,但很快就摇了摇头:“公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老人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后,才从嗓子里挤出这么一句话:“那盘龙关上的银龙军不是都白死了……”
这个问题对于红莲而言过于沉重,也过于深奥,她给不出答案,只能沉默以对。
老人在这时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他尴尬的笑了笑:“也是啊,楚侯爷已经很不错了,朝廷都做不到的事,怎能难为他呢。”
说完这话,老人转身走入了一处厢房,那里被改造成了厨屋,他提起了烧好的热水,沏满了一壶茶,又将早就备好的烛灯点燃,一并递了上来。
“姑娘东西都在这里了,你取回去吧。”
“刚刚老头子只是随口一问,你莫要多想,全当我老糊涂了。”
他这样说道,脸上又挤出了一抹如之前一般的和煦笑容。
接过茶壶与烛灯的红莲看着老人:“老先生你是有什么认识的人在盘龙关……”
老人的头豁然抬起,同样直直的看着红莲,好一会后,他才木愣的点了点头:“我有……两个儿子……”
“都在银龙军中效力……”
红莲的身子在那时颤了颤,提着茶壶与烛灯的手猛地握紧:“对……对不起。”
老人看出了红莲的异样,他连连摆手:“当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两个小兔崽子走的那天我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
“这种事总得有人做,人家老邓将军和小邓将军,那么大的人物,不也每次都冲锋在前,能跟着他们,是两个小兔崽子的福气……”
“老头子就是想不明白一件事……”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有些哽咽,他用一种格外困惑的眼神看向红莲,幽幽的问道:“咱们大夏有这么厉害的将军,也有这么舍得拼命的士兵,怎么就打不过蚩辽呢……”
……
“这是一份功法。”
楚宁看着医书上的内容,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样的古怪有两重缘由。
其一在于那位邬夫人为什么会送给自己一门功法?又为什么不明说这是一门功法?
其二在于这门功法本身的古怪。
楚宁粗略地通篇阅读了一番功法的内容,与他之前接触的大多数修炼法门不同。
寻常功法,无论是何门道,都离不开灵力运转,灵台凝练。
但这个功法却几乎完全摒弃了这些手段,只需要炼化一道本命物,这一点倒是与墨甲之道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可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此法不仅要求凝练一道蕴含生机的本命物,更需要在凝练本命物的同时,将这本功法炼化……
什么意思?
一次性使用的功法?是为了防止功法外传,还是说这书中有什么古怪?
虽说伍隆也好,那位邬夫人也罢,楚宁对其感官都是极好。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一道古怪的功法,楚宁也不敢随意修行。
他又尝试着用神识扫过整本书的每一张书页,倒还真让他发现了异常,他其中一张书页中发现了夹层。
“嗯?”楚宁眉头一挑,伸手捻动着那张书页,很快就将其分开,他小心的将夹层中的事物取出,定睛看去,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发古怪。
夹层中藏着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半张书页……
在书页中藏着书页?
楚宁不理解这样举动的意义何在,他皱起眉头,再次细细打量着那一片残页上的内容。
其材质古怪,不像是寻常纸张,更类似于动物的毛皮,但又有不同。
上面记载所用的文字也不是楚宁熟知的中原文字,而是更久远的莽文。
那是中原尚未统一形成天下之前,如今西境之地曾存在的一个族群使用过的文字,其后裔至今生活在西境莽州,虽然生僻,但好在楚宁之前有过些许研究。
他仔细的阅读那些文字的内容,很快就翻译出其中的真意——
万灵可死,而不可生。
万法可杀,而不可复。
实乃谬误。
故以此法,辟止杀之法,复回阳之基……
在读懂这段文字的刹那,楚宁的身躯一颤,他记得之前看过的那些记载,这段话应当是那本失传的《医经》的开篇箴言。
再一联想这片残页被如此小心保管的架势,他的心底生出了一个有些大胆的念头:这片残页莫不是《医经》的真迹?
这念头升起的刹那,残页上的文字忽然泛起金色的光晕。
还不待楚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些字迹猛然从残页上飞出,顺着楚宁的手臂,遁入了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