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口误逗得哈哈大笑,就连静姐也不禁红着脸抿嘴轻笑起来。
我赶忙接过鱼,笑着安慰他道:“行啦,柱子,你这心可真细!晚上我就给静姐熬上这鲫鱼汤。”
栓柱见我们并没有取笑他,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这时,他注意到院子里的柴火似乎有些不够用了,于是二话不说,主动拿起斧头,开始帮爷爷劈起柴来。
他的动作十分利落,每一斧都劈得又准又狠,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我看着天气如此晴朗宜人,便转头对栓柱说:“柱子,先别劈了,歇会儿吧。走,陪我去河边转转,看看能不能再钓到两条鱼,晚上给大家添个菜。”
栓柱一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毫不犹豫地放下斧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爽快地应道:“哎!”
深秋时节,河边的水位较之前有所下降,河水变得异常清澈,宛如一面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美不胜收。
虽然河水有些凉意,但阳光洒在身上,却依然给人带来阵阵暖意。
我们寻觅到一处水流平缓的回水湾,这里的水面如镜,没有太多的涟漪。
我们找了一块被太阳晒得温热的大石头,悠然地坐了下来。
我挂上鱼饵,小心翼翼地将鱼钩抛进水里,看着浮漂在水面上随着微波轻轻荡漾,心中充满了期待。
四周一片静谧,只能听到风吹过芦苇丛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清脆鸟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我们和这片宁静的河水。
栓柱是个话不多的人,大多数时间他都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
不过,与他刚回村时相比,现在他的眼神里那种因家庭矛盾而产生的阴郁和压抑已经减轻了许多。
阳光和河水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将他内心的阴霾渐渐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与宁静。
我们之间的交流并不多,偶尔聊上几句,话题也都围绕着钓鱼展开,比如哪种鱼饵更容易吸引鱼儿上钩,或者是村里谁家最近又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这些话题轻松而随意,让我们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感受到了一份难得的闲适。
也许是运气使然,也许是这片水域的鱼儿特别多,一下午的时间里,我们竟然钓到了七八条鲫鱼,虽然个头都不大,但活蹦乱跳的,足够熬一锅鱼汤了。
第三天上午,阳光明媚,我和静姐正陪着爷爷在院子里晒太阳,享受着这温暖的时光,一边悠闲地聊着天。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发出一阵轻微的“嘎吱”声。
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门口,只见栓城大哥正探着头,小心翼翼地往院子里张望。
他的脸上透露出些许局促和不安,手里提着一小筐还沾着新鲜泥土的红薯。
“三爷爷,小阳,静……静妹子。”栓城大哥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明显的尴尬和愧疚。
他慢慢地走进院子,脚步显得有些局促。
爷爷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
我见状,赶忙起身去给栓城大哥搬了个小板凳,放在爷爷旁边。
栓城大哥坐下后,把手中的红薯筐放在地上,然后双手紧张地搓着膝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安放自己的双手。
他的目光始终不敢直视我们,一直低着头,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八度,说道:“小阳,柱子……昨天……唉,真是……真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仿佛被火烤过一般,火辣辣的。
“你嫂子那人……她就是那张嘴不饶人,其实……其实心眼不算太坏……就是……就是过日子算计惯了……你们……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栓城大哥的话语有些断断续续,显然他对昨天发生的事情感到十分难为情。
我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他面前:“栓城哥,真没事,我们都理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过日子嘛,磕磕绊绊难免。”
栓城缓缓地伸出手,接过水杯,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一饮而尽,而是静静地捧在手中。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了我的身上,那是一种复杂的眼神,包含着感激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恳求。
接着,他的视线转向了静姐,同样带着歉意和恳求,似乎想要通过她来传达一些无法直接说出口的话语。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旁。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沉重。
“我知道……柱子现在跟着你们,是遇上贵人了……”栓城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我……我这个当哥的没用……”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自己的自责和无奈,作为哥哥,他或许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给弟弟更好的生活,没有尽到一个兄长应有的责任。
栓城再次看向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兄长特有的复杂情感。
有愧疚,因为他觉得自己对弟弟有所亏欠;有关心,他希望弟弟在外面能够平安顺遂;还有无奈,面对生活的种种困境,他感到无能为力。
“柱子……他跟你们在外面,好好的就行。娘那边……我会照看好的。”
栓城的语气坚定而又诚恳,虽然他没有提及那五千块钱和王彩凤回娘家的事情,但从他的眼神中,我们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也已经知道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栓柱,看着哥哥这副模样,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酸楚。
他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算是对哥哥的回应。
这个简单的音节,虽然没有太多的言语表达,但其中蕴含的情感却是真挚的。
栓城在我们这儿坐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眼神时不时瞟向院外,似乎生怕待久了被谁知道似的。
他又反复说了几句抱歉和感谢的话,便匆匆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爷爷家,那筐带着泥土芬芳的红薯,静静地留在院子里,像是一个无声的歉意和一份朴素的感激。
看着他有些佝偻、匆匆离去的背影,我们三人都沉默了片刻。院子里,阳光依旧,黑子慵懒地翻了个身,继续晒着它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