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臣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他身边的侍卫赶紧扶住了他。老人的脸上满是泪水,嘴唇哆嗦着:“先帝啊……臣无能……臣无能啊……”
弗雷尔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听着头顶传来的厮杀声,那每一声爆炸,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尊严上。他能想象到,那些叛军正踏过他忠诚卫兵的尸体,冲进他的寝宫,坐上他的王座,用沾满鲜血的手,抚摸他的一切。
一股无法遏制的、毁天灭地的愤怒,从他的胸腔深处喷涌而出,将恐惧烧得一干二净。
他的身体不再颤抖,眼神变得无比怨毒,仿佛一条准备择人而噬的毒蛇。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皇宫的方向,一字一句地嘶吼道,声音在狭窄的地道里碰撞、回响,充满了不甘的诅咒。
“我记住你们了!”
“我若不死,有朝一日,定要将你们星辰军区,将你们所有参与叛乱的家族,斩尽杀绝!血债血偿!!”
皇宫的穹顶之下,死寂取代了厮杀。
郑北、蒙哥马利和布鲁诺将军三人,并肩踏入金碧辉煌的主殿。脚下是能映出人影的黑曜石地板,四周的立柱上雕刻着斯洛帝国数百年的辉煌史诗。空气里还残留着硝烟和血腥味,与奢华的香料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甜腻。
布鲁??将军的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回响。他面色铁青,目光扫过那些他曾宣誓效忠的图腾,眼神复杂难明。这本是他的荣耀之地,此刻却成了他亲手践踏的耻辱柱。
“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蒙哥马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看着一具趴在王座台阶下的卫兵尸体,尸体还保持着冲锋的姿态。
郑北没有说话,他只是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个布置好的陷阱。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枪柄。
就在这时,大殿的另一侧,一队身穿黑色作战服、胸前印着银色星盘徽记的士兵簇拥着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为首之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长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正是斯洛帝国的国师。
“布鲁诺将军,别来无恙。”国师的步履从容,仿佛不是在刚刚经历过政变的皇宫,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他的目光越过布鲁诺,落在郑北和蒙哥马利身上,微微颔首,“想必这两位,就是来自星辰军区的朋友了。”
他的身后,一名黑衣卫队长上前一步,沉声报告:“国师大人,宫内所有抵抗力量已被肃清。但是……没有找到弗雷尔德。”
布鲁诺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他跑了?”
“一个国王,不会像老鼠一样打洞逃跑。”国师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他只会躲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这皇宫,我比他熟。”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卫队下令:“分头找!所有寝殿、密室、书房,一寸都不要放过!记住,我要活的。”
“是!”黑衣卫队立刻化整为零,如水银泻地般消失在宫殿的各个角落,其效率和纪律性让郑北身后的张任等人暗暗心惊。这哪里是国师的护卫,分明是一支精锐的私军。
国师没有动,他只是踱步到大殿中央,像是在欣赏一幅壁画。忽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了一个蜷缩在巨大帷幕后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侍奉服饰的老人,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过来。”国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老人哆哆嗦嗦地爬了出来,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看着我。”国师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对视。
老侍奉的牙齿咯咯作响,眼神里全是恐惧。
“弗雷尔德在哪?”国师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在询问天气。
“我……我不知道……陛下……陛下他……”
“你知道。”国师打断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老侍奉的额头,“你叫汉斯,今年六十七岁,负责打理皇帝的起居有四十年了。你的儿子在城卫军第三联队当差,你的孙女,在皇家艺术学院念书,对吗?”
老侍奉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惊恐地看着国师,仿佛在看一个魔鬼。
国师的笑容依旧温和,但说出的话却让旁边的郑北都感到一阵寒意:“我的人,现在就在你家门口喝茶。我只问最后一遍,弗雷尔德在哪?我的耐心有限,在你忠诚和你的血脉之间,选一个。”
这不是审问,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郑北看着国师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人,手段比任何一个将军都狠辣。
“我说!我说!”老侍奉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喊道,“地道!在……在陛下的寝宫里!床下……有一条地道!通往城外的紫罗兰庄园!”
“很好。”国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长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对身旁的卫队长说:“通知庄园外的人,准备收网。我们……也去出口等他。”
他转身看向布鲁诺和郑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吧,去迎接我们尊贵的陛下。”
……
紫罗兰庄园的酒窖出口,是一扇伪装成酒架的厚重石门。
弗雷尔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他贪婪地呼吸着地表的新鲜空气,地道里的霉味和绝望几乎让他窒息。
“快!快走!去码头!我们……”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酒窖里站满了人。不是前来接应他的亲信,而是一群手持武器、神情冷漠的黑衣士兵。
为首的,正是他最信任的国师。
“陛下,您的旅行结束了。”国师站在阴影里,声音幽幽传来。
弗雷尔德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随即涌上病态的潮红。他死死地盯着国师,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他不在乎那些士兵,不在乎旁边的布鲁诺,甚至不在乎来自星辰军区的郑北。
他只在乎这个他视作心腹,委以重任的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