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王云瑶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但能让人清晰的感觉到周身散发的倔强。滴答滴答，泪珠碎在手背上，女子哽咽的声音传出。
“二姐，我还能嫁给蔺大哥吗？”
王苏瑶问：“若是不能呢？”
“那我就剃发当姑子去。”
这话，一点都不似赌气，仿佛在心里已经想过千遍万遍。为何呢，为了不当父亲的棋子吗？
王苏瑶问：“云儿，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为何会喜欢蔺复堂？”
算起来，从两人相识，到四妹送肚兜求嫁，也不过短短一两个月。
王云瑶抬头，眼底星光点点：“二姐，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饿的神情恍惚，可是浑身上下却很干净。后来，我看到了他写的文章，虽不及大哥，但考个进士绝没有问题。他还关心我，为我不惜得罪陈家。”
“我就想，他无父无母还对我那么好，以后我接姨娘同住，他也一定会答应，会同我一起好好照顾姨娘。”
说到这里，王云瑶急忙解释：“二姐，母亲对姨娘很好，可我想等她老了，自己照顾她。”
既然说了，她也不再遮掩，“我知道爹爹一直不太喜欢姨娘。当初爹爹纳姨娘进门，就是想生儿子。可姨娘生下我后，就坏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了。这些年，她在府里一直活的小心翼翼，我想让她以后开开心心的多活几年。”
“我以为你自小在家，没见过什么男子，又受陈子良的事刺激，才会心仪于他。没想到，藏了这么多的心思。”王苏瑶感慨，“家境贫寒、无父无母、品性好，又有才学，确实很符合你的预期。只要他还想走仕途，就不敢怠慢你和周姨娘。”
她是王家的女儿，不论在家中如何，可在外面，父亲高官，兄长仕途无量，两名姐姐都是皇子妃，妥妥的天之骄女。
能让她看上的寒门学子，何其荣幸。他若是变心薄幸，不用父兄连襟出手，天下寒门学子都会骂他不知好歹。
这些是王云瑶深埋在心底的期望，模糊的如同彩云，如今被王苏瑶赤裸裸的指出，她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慌乱道：“二姐，我是不是不该如此算计他，可我是真的喜欢他，即便他没有考中进士，我也喜欢他。”
王苏瑶反问：“若他仕途无望，一辈子穷困潦倒，你还会嫁给他吗？”
王云瑶低头不语，脸色越来越难看。
王苏瑶拉过她的手，轻声道：“云儿，既是你心底真正想要的，没什么可耻，你不必为此感到羞愧。不能谋身，何以谋爱。你自己如此有主意，我也就放心了。”
王云瑶蓦然抬头，激动道：“二姐，你是说，你会成全我和蔺大哥吗？”
王苏瑶笑道：“我成全什么，哥哥说了会帮你们，就一定会做到。不过呢，你现在得跟我住到宫里，到时候我们在东宫出嫁。”
“二姐，我住到东宫，姨娘会不会有事？”王云瑶将三姐生母死的真相告诉二姐，这件事因为周姨娘的忠告，她一直藏在心底。可现在，她不知道三姐会如何对付自己。
王苏瑶愣了许久，才接受这个信息，“这事，我来想办法，你别担心。”
东宫里没有女人，空闲的宫殿很多。赵弘佑看着王苏瑶让王云瑶住进婠心阁的偏殿，心里不大舒服。
王苏瑶走出偏殿，就看到赵弘佑倚在红梁柱上，一脸的委屈。她走过去，手在眼前轻晃：“你怎么了？”
赵弘佑拉着王苏瑶往外走，“那么多宫殿，你干嘛让她跟你住在一起。”
“云儿胆小，自己一个人住一座宫殿，面对那么多宫女内侍害怕。”王苏瑶说着说着，奇怪的看向身边的男子。
这么点小事，他怎么那么上心？
噗嗤一声，王苏瑶笑了。
被看透心思，赵弘佑拿出气势，命令道：“这些时日，你跟我住书房。”
“我不！”王苏瑶嘚瑟的扭头，“我得陪我妹妹！”
赵弘佑将小姑娘的脸蛋扭过来，哄道：“这样，我直接给他们赐婚好不好，反正你爹爹也不喜欢我。多一件少一件没差别。”
“你当初怎么不直接赐婚？”王苏瑶拍掉他的手，嫌弃道：“你同我说会撮合他们，结果转头就将烫手的山芋丢给我哥哥。你不就是想看看，在王家是哥哥说了算还是爹爹说了算。现在想赐婚，晚了。”
哥哥做到一半的事，中途撂挑子，以后还怎么维持大哥的威严。
“那我也是有功劳的吧！”赵弘佑心虚，蓦然间，他将人打横抱起，“婠婠，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这是贿赂？
王苏瑶搂上男人的脖颈，笑着点头，不过，“你先陪我去一趟寿王府。”
赵弘佑不乐意了，“去寿王府干什么？”
王苏瑶叹气，“你要是不想去，我就只能自己去了。”
“去，去，去。”他怎么放心小丫头自己一个人去。
马车里，王苏瑶看着他那正襟危坐，斗志昂扬的样子，心里隐隐发笑。也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单独见过寿王，会是什么反应。
当然，这事是万万不能说的。
王苏瑶躺在他的膝上，笑道：“我是去找玉儿，若是寿王在，劳烦二郎帮我支开，我不想同他说话。”
“真的？”
赵弘佑高兴了，俯身亲吻笑盈盈的女子。
嗯，真甜。
马车在寿王府门停下，王苏瑶扶起晕乎乎的脑袋，瞪了一眼作恶的男子，摸着发烫的脸颊走下马车，快步离去。
汀水楼阁，碧波荡漾。湖心亭中，王玉瑶一身轻纱舞裙，翩翩起舞。舞步是王苏瑶最擅长的霓裳羽衣曲。
可是她无论练习多少次，都无法如祯哥哥惦记的女人一般轻盈，焦急之下，舞步错乱，人摔趴在白玉石盘上，轻纱拂落，若柳絮飘零。
王玉瑶忍着痛坐起来，看到了自湖边走来的王苏瑶。
王苏瑶停在桥堤上，本想等她起身后再过去，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默默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