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越说越气，更是伸出食指，点了点陆思远的额头。
“明日起，每日卯时起身早读，午后再加抄一卷论语，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书房半步。”
陆思远的头垂得更低，鼻尖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
“哭什么？身为大佑的太子，将来要撑起一国江山，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点委屈都受不住？”
陆思远攥紧了袖中的手，狠狠吸了吸发酸的鼻子。
那两颗悬在眼睫的泪珠，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儿臣……儿臣知道了。谢父王教诲。”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人轻细的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苏杳提着食盒走进来，进屋就看到地上还散落着几张写了一半的字帖。
她心中了然，定是思远又惹得陆怀瑾发火了。
苏杳对着陆怀瑾福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陆怀瑾的怒火还没消，皱眉道：“你来得正好，看看你的好儿子，为了贪玩连学业都不顾了！”
苏杳却不接话，将食盒放在案上，取出里面温着的莲子羹和几样精致点心。
“陛下先消消气。臣妾算算，陛下都三日没去坤宁宫了，岁宁昨日还问我，父皇是不是忘了她。
臣妾特意炖了您爱吃的莲子羹，想着来请您过去坐坐，陪陪臣妾和孩子们。”
她用小勺舀起一勺莲子羹，递到陆怀瑾唇边。
“思远今日也不是故意误了学业。大哥哥五年才回京，难得团聚，难免贪心了些。
他平日功课向来勤勉，今日不过是例外，陛下就别这般动气了，仔细伤了身子。”
苏杳好几日没有这般温柔地与他说话了，陆怀瑾此刻倒是怒火消了大半。
他张口含下莲子羹，瞥见苏杳偷偷朝思远摆手的小动作。
终究是叹了口气。
“罢了，今日便饶了他这一次，下次再敢误了学业，定不轻饶。”
“儿臣知道了。”
陆思远垂着眸，恭恭敬敬地应下。
苏杳上前挽住陆怀瑾的手臂，轻轻在他掌心捏了捏。
“夫君，时候不早了……”
陆怀瑾看了一眼陆思远，“你先退下吧。”
“是。”
陆思远走出御书房的暖阁，寒风刮在脸上，让他打了个寒颤。
守在殿外的小德子早等得心焦如焚。
他搓着手来回踱步，见陆思远出来，连忙迎上去。
“小主子，您可算出来了！陛下没罚您跪御书房吧？”
陆思远一脸委屈。
“快让奴才看看，可有伤到哪里？”
小德子是陆思远身边的小太监，负责伺候他的日常。
看着小主子日日被陛下用储君之仪严苛要求，比寻常孩子少了不知多少玩乐时光，早就心疼得不行。
方才在殿外听见陛下动怒的声音，他魂都吓飞了。
这才悄悄到坤宁宫递了信，幸好皇后娘娘来得及时。
陆思远抬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没罚跪，可父王让我禁足了，明日起卯时就得去早读，午后还要加抄。”
“哎哟这……”
小德子皱着眉，连忙将厚披风裹在陆思远肩上。
又拢了拢他的衣领，把寒风都挡在外头。
“陛下也是，小主子不过是陪刚回京的舅舅多说了几句话，哪能算贪玩呢！
您往日抄书到深夜，功课从来没落下过，这点委屈受得不值当。”
他从袖袋里摸出颗用锦帕包着的糖果，塞到陆思远手里。
“这是昨日御膳房给娘娘送点心时，奴才求来的，甜得很，小主子含着，心里就不苦了。”
陆思远捏着糖果，鼻尖又是一酸，却摇了摇头把糖推回去。
“父王说储君不可贪食甜食，我不能要。”
话虽如此，手指却忍不住蹭了蹭糖纸。
他多久没尝过这般甜腻的味道了。
小德子只得把糖收回来，凑近了小声哄：“好好好，咱不吃。
小殿下也别着急，皇后娘娘最疼您了，回头肯定会劝陛下的。
再说了，禁足也能偷偷歇着呀，奴才给您把话本藏在字帖底下，您累了就看两页，保管没人发现。”
一阵寒风吹过，吹得人瑟瑟发抖。
小德子连忙护着陆思远往暖阁方向走。
“殿下，风大，咱们先回偏殿暖和暖和，奴才给您端碗热姜汤，驱驱寒。等娘娘和陛下回坤宁宫，说不定就有好消息了呢。”
*
殿内。
陆怀瑾反手将苏杳拉进怀里，不顾宫人的目光，直接让她坐在自己膝头。
苏杳惊呼一声，环住他的颈脖稳住身形，耳尖绯红。
宫人们识趣地垂首。
苏杳轻轻捶了下他的胸膛，娇嗔道：“陛下也不怕被人看见，仔细失了威仪。”
陆怀瑾却收紧手臂，让她贴得更紧些。
“朕抱自己的皇后，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今日来请朕回坤宁宫，是真心想朕了，还是小德子求着你来的？”
苏杳心头一愣。
他竟连这个都知道了。
她眨了眨眼，索性顺势往他怀里缩了缩。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可小德子来求只是巧合，臣妾早就想来请您了。
这都三日没见着陛下，夜里枕着空荡荡的枕头，我都睡不安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听着这话，陆怀瑾心头的那点残留的火气瞬间消散。
“真的这般想朕？”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
“自然是真的。”
苏杳仰头望他，一双杏眼水光潋滟，故意嘟起唇，一脸委屈。
“天寒了，坤宁宫的地龙再暖，也抵不过没人暖脚。臣妾夜里脚冷，缩在被子里翻来覆去……”
她说着，轻轻勾了勾他的腰带，声音娇软：“陛下对着思远动怒，脸色都沉了，臣妾心里也跟着慌，就怕陛下气坏了身子。”
陆怀瑾被她这副娇媚模样哄得心头发痒。
他俯身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这时候想起朕的好了？那夜是谁把朕赶去养心殿的？”
“那是臣妾不对……”
苏杳凑上去，主动在他脸颊上亲了口。
“臣妾那日实在太累了，不是故意要赶陛下的。臣妾一直都知道陛下的好。
陛下为了江山社稷操劳，却从来不忘疼臣妾，给臣妾独一份的恩宠。
思远犯错，陛下虽严厉，却也听臣妾的劝。
就连臣妾想接父亲进宫过年，陛下也二话不说就应了。
这般好的夫君，哪里去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