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瞅了他一眼：“您可别以貌取人。”
“咋？这三人还能有啥本事在身不成？”
“当然是有本事的！”
“什么本事？”顾连山哼了一声。
“人家的本事是能豁得出去！啥事都能干，啥事也都愿意干，只要给银子就行！”
顾连山瞪眼，这算什么本事？
姚蜜不理他，自顾自的说道：“您别看他们这会子穿着体面，昨儿我遇见他们时，他们仨还在城墙根儿底下要饭呢。
是我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收拾收拾像个人样。这人哪，要是一直苦，他也就习以为常了，可要是有天过上了大鱼大肉的好日子，这人就不愿意再过苦日子。
为了能留住这好日子，有些人能杀人放火。就这仨兄弟，我今儿要说让他们杀人放火，他们绝对无二话！
他们心里清楚的很，难得碰上我这么个‘傻子’，为了翻身活得像个人样，他们得抓住这个机会。”
这话听得顾连山心里凉飕飕的，浑身寒毛直竖！
“你这又背着我干啥了？！咋又冒出来杀人放火？！”
顾棠翻了个白眼：“我这是比喻！”
“有这么比喻的嘛……”顾连山非常不满，嘴里嘀咕了一句，赶着牛车过去，去找那三个腿脚不利索，面貌丑陋的男人。
牛车靠近时，习惯缩在墙角的兄弟三人终于看到了顾棠，一脸惊喜的站起身往顾棠这边来，卑躬屈膝。
“起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我给你们赁了一个小院子，咱们就去那边说话吧。”
听到这话的顾连山心头一酸，咋还给赁院子？
三兄弟诚惶诚恐，膝盖一弯，又跪了下来：“姑娘大善，让姑娘抛费银子了！”
姚蜜摆手，示意他们起来，“我丑话说在前头，那院子也不是白让你们住的，你们要是做不来我安排的事，那你们兄弟三个立马就得走人！”
“能做！能做！我们什么都能做！”
“能做最好，事情办好了，我另给你们一笔银子，让你们回去置地建房，好歹是份家业。”
兄弟三人喜极而泣，还想继续磕头。
眼下他们除了磕头，别的也拿不出手，希望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三人的这番动作已经惹来路人注目，姚蜜悄声在她爹耳边报了个地址，后又强硬的让兄弟三人起来，让他们跟在牛车后面，一起去小院子那边瞧瞧。
兄弟三人连声应着，跟在牛车后面往前走，心中高兴至极，不断地在心里感谢顾棠，还有那些小乞儿们。
多亏了他们犹豫不答应，这事最终才便宜到他们兄弟三人的头上来。
说起那些小乞儿，他们今儿只有一半出来乞讨，一半留守在窝棚里照顾迟迟不醒的老大。
小乞儿们越等越心焦，老大的昏迷情况越来越严重。
刚开始昏迷一个时辰，后来是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再后来就变成了六个时辰……而如今，他们老大昏迷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个时辰。
照这样下去，是不是在某一天，他们老大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小乞儿们越想越害怕。
要是老大真没了，他们这些人不出三日的功夫便会被掠夺干净！
恐惧在人群中蔓延，几个年纪小的哭了出来。
哭声像是能传染，很快，所有人都抹起了泪。
孩子们的哭声极具穿透力，哭了没多久，破草席上躺着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双眼缓缓睁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跪在他面前哭泣的小乞儿们。
跪的非常整齐，三人一排，整整跪了三排，哭声也是凄凄惨惨。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
虽然这次醒了过来，事实上，他坚持不了多久，离死也没多远了，说不准死亡就在下次昏迷时降临。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刻画着一道凡人看不见的紫符。
在紫符消散前，他要是还没找到自个儿的“债主”，这具身体就会死亡，而他的魂魄就再也回不了地府，将会被这个世界吸收，成为供养世界的能量。
如今紫符已经消散了一大半，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找到债主的希望不大。
男人目光平静的看着断梁上的蛛网，许久后，声音微哑的开口：“别哭了，还没死呢。”
哭声瞬间安静下来。
下一瞬，小乞儿们破涕而笑，纷纷围了上来。
“老大！你终于醒了！”
“你这次昏迷超过了十个时辰！我们都快吓死了！”
“老大！实在不行，你去绑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回来给你治病吧！你这一天天的太吓人了！”
……
男人面无表情的听着，第一百零八次后悔，在剥离那抹异世之魂后，他就该找个没人的地儿晕过去。
那条路有好几个无人路口，偏偏他就晕倒在一群小乞儿面前。
这些小乞儿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子昏倒在他们面前，正常的反应应当是远离。
可这些小乞儿却不是，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弄了一个木筏，合力拖着他走，一路都没抛弃他。
听说这里面最小的几个乞儿也是他们路上捡的。
所以，这都什么毛病！
一群乞儿路上捡乞儿？
男人闭上眼，缓了缓情绪才坐起来。
“老大！昨儿有一个模样极好的姑娘给了我们十来块油饼！我们给你留了一块，你赶紧吃了，别让老鼠偷走了！”
一个岁数大些的小乞儿拿出箩筐里的油饼，十分殷勤的递过去。
男人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了，确实饿的不行，他也不在乎小乞儿黑漆漆的爪子干净不干净，接过来后，立马咬了一口。
将嚼了没两下，左胸口处突然发出一阵滚烫感！
男人愣了愣，下意识按住左胸口，这里就是紫符的位置。
穿来前，后土曾告诉过他，当紫符感知到“债主”的气息时，会发出滚烫之感。
所以……紫符这是感知到了债主的气息？
从哪感知到的？
这狗窝一般的窝棚里啥也没多……不对！多了一样！
目光落在缺了一口的油饼上，男人双眼发亮，难到是这油饼上沾有债主的气息？
“方才听你们说，这油饼是个姑娘买的？”
“对，是个姑娘买的。”
男人的气息乱了一瞬，再次追问：“是个多大的姑娘？”
“瞧着还没到及笄之年，模样倒是长的极美。”
模样极美，又没到及笄之年……
男人瞬间精神起来，这两条跟后土给出的债主信息倒是极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回话的小乞儿见自家老大对那姑娘好奇，便将昨儿那姑娘想请他们做事的事说了出来。
“当时你不在，我们怕那姑娘是故意过来骗我们的，都没敢答应。那姑娘不死心，说让我们回来商议商议，今儿巳时初她还来城墙根儿找我们。”
得知这一消息的男人迅速将剩余的饼子吃完，胸口处的紫符持续滚烫发热。
过了好一会儿，紫符才安静下来。
男人起身试着在屋里不停走动，看紫符还能不能感知到债主气息。
在不大的窝棚里走了三圈，男人一无所获。
看来，确实是那块油饼上沾有债主的气息。
“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巳时初，这还来得及吗？
乞丐窝里不可能有漏壶，留下来照看男人的小乞儿们，岁数最大的也才十岁，还没学会看天辨时辰，面对这一问题，只能齐齐摇头。
得不到答案，男人也不生气，脾气极好的让小乞儿们带路去他们昨儿乞讨的地方，他打算亲自去看看。
小乞儿以为是老大想跟他们一起出去讨饭，个个蹦跳着非常高兴，拿上各自的小破碗，领着男人去了昨儿他们去的那处城墙根。
等到了地方，小乞儿们发现，往日满是乞儿的城墙根，今儿突然冷冷清清。
大半条街上，只有他们这些小乞儿，其他乞儿都没了踪影。
先来这边乞讨的小乞儿们，看到老大过来，非常高兴，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
“听几个老乞儿说，昨儿我们走后，那位想请我们做事的姑娘被独眼他们盯上了，想抢了她身上的银子。
你猜怎么着？那姑娘手里不知拿了什么，射到了独眼他们的眼睛上，疼的独眼那帮人哭爹喊娘的！
他们还说，独眼剩下的那只眼如今也瞎了，一晚上过去了，跟他一起的乞儿们，眼睛都恢复了正常。
唯独独眼自个儿，眼睛依旧火辣辣的疼，睁都睁不开，眼皮都挠烂了！整个人疼的直打滚！”
男人面色如常，问道：“昨儿那姑娘不是说，今儿巳时初过来吗？人来了没？”
“没来……那些老乞儿们说，那姑娘另找了会唱曲的马家三兄弟，估摸人手够了，不招人了。”
男人心情瞬间不好了，目光森然：“独眼如今在哪儿？”
“在他狗窝里躺着呢！他手底下的小弟一半跑了，一半自立门户，就把独眼自个儿丢到了狗窝里。”
男人知道独眼的狗窝在哪，他让小乞儿们待在这，说是要还找独眼说说话。
独眼的住处离这边很近，没多会儿，男人便在一处隐蔽的窝棚里找到半死不活的独眼。
独眼似乎大小便失禁，下半身的破烂裤子湿哒哒的，一股屎尿味扑鼻而来。
男人瞬间屏住呼吸，神色不变的蹲在独眼身旁，看着昏迷过去的独眼，目光停留在他的眼睛上。
原本完好的那只眼睛此时红肿的吓人！眼皮全抓烂了，鲜血糊满了整只眼。
伸出手，男人覆盖住独眼红肿的眼睛，感知到上面残留物不是这个世界的，而是来自异世界。
这是他穿来后唯二保留的能力，很是鸡肋，好在除了这个鸡肋能力外，另外保留的武力让他十分满意。
到了这一步，男人基本已确定，昨儿那位小姑娘，应该就是他的“债主”。
知道人在哪就好办多了。
覆盖在独眼眼睛上的手迅速下滑，滑到了独眼的脖子上，手指绕到后颈，猛然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独眼的后颈便断了个干净！
独眼挣扎了几下，但很快就不动了。
男人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回到了小乞儿们那边。
他让小乞儿们将昨儿看到小姑娘模样的乞儿们都找来。
还有认识马家三兄弟的乞儿们，把他们也一道喊过来。
男人在乞儿们之间的名声很响，尤其是西边这一片，就不没有不知道他的。
因此，一听男人找他们，所有的乞儿全都乖乖的来到这边。
昨儿看到小姑娘模样的乞儿不多，加上小乞儿们，也就三十来个人。
男人让他们满城溜达，看能不能再遇到那小姑娘。
认识马家三兄弟的乞儿们也是一样，男人也把他们放了出去，让他们满城寻找马家三兄弟。
不管是小姑娘还是马家三兄弟，只要看到了他们，都不许擅自露面，而是要回来告诉他。
乞儿们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觉得在浪费他们乞讨的时间，很多乞儿都不怎么心甘情愿。
无奈男人武力值太高，他们全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在武力值的压迫下，乞儿们只能乖乖听话。
……
远在城南的顾棠，还不知道有人在发动乞儿们寻她，这会子她正领着人来到租赁的小院子里，让三兄弟到处看看，看这院子可还满意。
三兄弟打从娘胎里爬出来起，就没住过这么敞亮体面的屋子，他们住的最好的屋子还是教他们唱曲的师傅家——半砖半毛坯的茅草屋。
这处院子若是让他们来说，那就是处处都好，样样都美，没有一处不合心的！
经他们这么一夸，花钱租赁房屋的顾棠也开心起来。
顾连山撇嘴，他闺女就喜让人夸！
让三兄弟乐呵了一会儿，顾棠接下来开始进入正题。
“你们仨可有名字姓氏？我写了一段话本子，今儿就要教你们怎么演，我得知道你们叫什么姓什么，接下来才好称呼你们，给你们排练。”
三兄弟中的老大站了出来，“我们兄弟三个姓马，我叫‘马大’，左边这个是我二弟‘马二’，右边这个是我三弟‘马三’。”
“这名字起的……”顾棠嘴角直抽抽，马家兄弟的爹娘给儿子起名字也太不走心了，直接按照排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