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贵恍然大悟：“王爷是想借大殿下的手，敲山震虎，顺便验一验这江南水师和卫所的成色？”
“正是此意。”叶云放下茶杯，“至于二殿下那边，查账是细致活，急不得。”
“让他慢慢织网，网撒得越大，收网的时候，才能捞到更多的大鱼。”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忙碌准备出征的士卒。
“传令下去，让锦衣卫的人盯紧了沿海各处卫所和码头，特别是黑水屿周边的几个。”
“任何异常调动，或者可疑船只往来，立刻回报。”
“是！”潘贵领命而去。
夜色渐深，江宁府外，一支精锐部队悄然集结。
李源一身戎装，跨坐马上，手按佩剑，意气风发。
麾下三千京营锐士，军容整肃，杀气腾腾。
武敏则带着一千骁骑军，轻裘快马，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猎手般的兴奋。
“出发！”
随着李源一声令下，大军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预定方向开拔。
与此同时，江宁府城内，几支不起眼的小队也悄然分散，融入了沉沉夜色之中，开始了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叶云站在行辕的望楼上，负手而立，目光投向东南方向的茫茫大海。
黑水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岛，即将成为江南这盘大棋的第一颗落子。
是敲山震虎，引蛇出洞？
还是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
夜色如墨，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拂过礁石。
黑水屿，这座平日里只有海鸟与走私客光顾的荒僻小岛，今夜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李源压低身形，伏在一块巨岩后，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混杂着海浪拍岸的哗哗声，以及身边士卒们压抑的呼吸。
三千京营精锐，如同蛰伏的猛虎，悄无声息地分成了数队，从不同方向，摸向岛屿中心那片隐约透出火光的区域。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
幕僚钟鸣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同样一身戎装，眼神冷静而锐利。
李源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猛地一挥手：“动手！”
信号发出，刹那间，喊杀声冲破夜幕！
无数黑影从礁石后、草丛中猛然窜出，刀光在微弱的火光下闪烁，直扑岛屿中心，那几十间简陋的木屋和临时搭建的窝棚。
“杀！”
李源拔出佩剑，一马当先，朝着火光最盛处冲去。
他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用倭寇的鲜血，来洗刷江南官场的污浊，也证明自己的能力远胜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弟弟！
岛上的倭寇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惊叫声、咒骂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
这些倭寇多是些亡命之徒，反应过来后也极其悍勇，仗着熟悉地形，与冲上来的官兵激烈厮杀起来。
一时间，小小的黑水屿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李源身先士卒，剑法凌厉，连斩数名倭寇，鲜血溅了他一身，更激起了他的凶性。
京营精锐训练有素，结成战阵稳步推进，逐步压缩着倭寇的活动空间。
然而，战斗并未如李源预想的那般摧枯拉朽。
倭寇的人数似乎比锦衣卫情报中略多一些，而且抵抗异常顽强。
甚至有几处据点利用地形优势，给官兵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哼，一群乌合之众，也敢负隅顽抗！”
李源见状，怒喝一声，正要亲自带队冲破一处顽抗的据点。
就在此时，岛屿侧翼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有节奏的马蹄声，以及更加凄厉的惨叫声。
只见黑暗中，一道银色的洪流如同切开牛油的热刀，蛮横地冲入了倭寇侧后方！
正是武敏率领的一千骁骑军！
这些骁骑军骑术精湛，马刀挥舞如风，在狭窄的地形间辗转腾挪，灵活得不像重甲骑兵。
他们就像一群闯入羊圈的饿狼，每一次冲击都能带走数条倭寇的性命，瞬间冲垮了倭寇本就混乱的阵型。
武敏一马当先，银甲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手中长枪舞得如同蛟龙出海，枪尖所指，人仰马翻。
她甚至还有闲心，冲着不远处奋力厮杀的李源喊了一嗓子：
“大殿下，你这边的虾米有点扎手啊？要不要本姑奶奶帮你清理一下？”
李源脸色一滞，随即被武敏那边摧枯拉朽的攻势所吸引，心中既有些不服气，又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骑兵确实厉害。
他闷哼一声，不再多言，加紧了攻势。
有了骁骑军的加入，战局瞬间明朗。
倭寇的抵抗迅速瓦解，残余的敌人要么被斩杀，要么四散奔逃，试图跳海逃生。
但外围早有官兵船只拦截，最终被剿杀殆尽。
一个时辰后，黑水屿上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伤兵的呻吟，和官兵清点战场的嘈杂声。
“启禀殿下，武将军，倭寇已基本肃清，斩获首级三百余，俘虏……俘虏仅十余人，多是重伤。”
幕僚钟鸣前来禀报，眉头微皱。
“只是……缴获的物资甚少，与情报所言在此交易大批赃物不符。”
“我们只找到些许粮食、破旧兵器，并无多少金银财帛。”
李源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看着满地的尸体，闻着浓重的血腥味，胜利的喜悦被这个结果冲淡了不少。
三百多颗首级，算是一场捷报，但和他预期的“大捷”以及缴获颇丰相去甚远。
“物资甚少？”李源皱眉，“难道情报有误？还是被他们提前转移了？”
武敏翻身下马，走到一具倭寇头目模样的尸体旁，用枪尖挑开对方的衣襟看了看，又踢了踢旁边散落的兵器，撇撇嘴：
“我看未必。”
“这些人抵抗得倒是挺凶，但你看他们身上，穷得叮当响，兵器也多是锈蚀破烂，不像是能拿出大批‘赃物’交易的样子。”
“更像是一群被推出来送死的弃子。”
李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也沉了下来。
武敏的话不无道理。这伙倭寇的抵抗强度和他们的装备财物状况，似乎有些矛盾。
“弃子？”李源喃喃道，“谁的弃子？”
武敏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是更大的倭寇头子，也许是……某些不想让我们太顺利的人？”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大陆方向。
李源心头一凛，没有接话。
他隐隐感觉到，这场看似顺利的夜袭背后，似乎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