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看向李景川，他好像明白了夏绵说的‘应该有人可以教你怎么真正做自己’，也想清楚了怎样才算真正做自己。
不是做一个实验体，不是成为好用的工具，也不是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而是做一个怀着怨恨、想要把世界毁灭掉的人也没有关系。
孤星发现他并不是不清楚怎样做自己，而是不想承认自己是一个与他父母的任务目标完全相反的人。
但现在他确定了即使自己是那样的人也是可以的。
他松开紧攥着t恤的手，身上的小羊图案舒展开来。
“我不会把天捅个窟窿的。”
他看向李景川，因为这个世界虽然令人厌恶，可这个世界里也存在着他爱的人。
九七听到电子的播报音，孤星的黑化值和灭世度又降低了，现在两个都停在了40的位置。
九七挺起胸膛，它就知道孤星一直都是正直善良的孩子。
嗯？这对吗？这样可以吗？在孤星以很短的时间攻破剩下的研究所后，九七又有些迟疑。
它逐条过着主系统给它的好父母守则条款，确实没有写不可以毁掉研究所。
又看了看面板上显示的很是固定的黑化值和灭世度，九七觉得这是可以的。
它想着打了一个哈欠，打算先睡一会儿。
“九七！九七！这是怎么回事?”
九七睁开眼就看到了身后一片白正蹲在自己面前的夏绵以及皱眉看向它的李景川。
这是……它一骨碌儿站了起来，是他们的初始任务大厅。
几根巨大的望不见顶端的大理石柱子矗立在纯白的环境里。
“这是怎么回事？”九七震惊地问道。
“你在问谁呢？”李景川抱臂环视了一下四周，“怎么回这儿来了？”
他们才刚刚回家，上一秒还在讨论吃什么，下一秒就来到了这里。
“孤星呢？”它再次问道。
“你说呢？”李景川已经拿出了重剑，上一次没有武器，现在可不一样。
这个破地儿，他要毁了这里。
“我先扫描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九七试着定位孤星的位置。
是任务完成了？怎么会呢？孤星的灭世度和黑化值都没有降到0。
它想着又打开了任务面板。
还没等它细看，就有消息传来。
是视频消息。
九七化为屏幕的状态飘到了夏绵和李景川的面前说，“这里有一条给你们的视频消息。”
夏绵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点开了那条显示待读的消息。
随着画面的播放，夏绵和李景川的脸上都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是他们和孤星相处的画面，那些画面一帧帧从他们眼前掠过，不过不是从前，而是未来。
画面里的孤星在逐渐长大。
他们看到孤星在他们的陪伴下进行训练，看到孤星和他们一起生活，看到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节日，看到孤星逐渐多起来的笑脸，看到孤星成长的所有轨迹。
画面最终定格在已经成为少年的孤星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李景川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一些。
九七在播放的过程中也接收到了一些夏绵他们没有办法读取的数据链。
“宿主，任务结算点要到了。”
“这是主系统将小世界的运转时间调快之后的画面，这样做为的是让宿主离开小世界之后不至于产生无法抽离情感的状况。”
“之前我听说如果一直这样在很多小世界里完成任务，人可能会出现两种情况。”九七说着变成了小狮子。
“一种是没办法脱离情绪，对下一个小世界没办法投入，另一种是情感漠视，对所有的情绪都没办法真正感知。”
“为了防止这些情况的产生，任务完成后一般会选择让宿主失忆或者加快小世界的运转时间。”
“当时因为我们还没有见面，我选择的就是加快运转。加快运转可以随时改变为失忆，但是如果选择失忆的话就不能变了。”
“我不知道你们更喜欢哪一种就先选择的可以变的这种。”
“这种你们不会失忆但是时间会运转得很快，虽然在孤星看来你们是真正陪他度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对你们来说只是瞬间，快到记忆需要以这种视频画面的形式来呈现。”
“因为直接传输到你们脑子里的话，对你们来说负担会很大很大。”
看两人沉默的样子，它歪了歪头，“还是说你们更喜欢失忆这种方式？”
“可这样你们就会完全不记得孤星了。”
“不。这种就很好。”夏绵抿了抿唇开口说道。
“那现在算任务完成了？”李景川将重剑拎起插进纯白的地面。
“不是。是已经到了之前孤星毁灭世界的节点，所以要进行结算了。”
“因为你们毕竟不是真正属于小世界的人，如果一直待在那个世界，是不可以的。那会造成小世界崩塌，到时候小世界的主角孤星也会真的消失不见。”
“所以就要选择一个时间点作为任务状态的结算点。到这个时间点，小世界就已经到容纳你们的极限时长了。”
“但是……我这里现在还显示着任务未完成。孤星的灭世度和黑化值还是40。”
它正说着却看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传送进度，不等它说出来，他们已经又被传送回了孤星所在的小世界。
“宿主，现在距离任务结果检测还有6个小时。6小时后如果孤星的黑化值和灭世度没有降到0，就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九七飘在他们的身边，它的屏幕上已经开始倒数。
“哦，那真是不错。”李景川把重剑收到了空间里，还是晚了，就应该直接把那些柱子都砍了，他在心里想道。
“这是基地中心附近。我们先去找沈向明 。”夏绵沉默了一下最终说道。
李景川叹了一口气，又点了点头。
“你们怎么了？怎么这么着急？”沈向明看到直接冲向他的夏绵和李景川问道。
“之前的承诺，到了你要履行的时候了。沈向明。”夏绵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什么？”沈向明因为夏绵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向明，我们离开后孤星就交给你们了。”夏绵在他不解的眼神里继续说道。
沈向明愣了一下，夏绵一直都在叫他队长，但是她这次却没有叫他队长。
他明白，她不再是以他队友的身份在和他说话，而是以孤星妈妈的身份。
“你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沈向明想起了在很久之前的那个承诺。
在夏绵当时跟他要承诺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们好像有什么要离开的确切时间点一样。
他意识到现在这个时间点要到了。
不等他们回答，沈向明继续说道，“不是我要反悔，而是……孤星肯定不愿意离开你们。”
“你们有什么事儿要去做，我替你们去完成吧。你们留在基地里照顾孤星好了。”
“没办法。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夏绵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她从来都知道离别是那么痛苦。
时间可以洗掉一切吗？
不能。
时间只能让人学会面对一切。
夏绵已经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被带到了陆家，她只记得离开家的那天很冷很冷，记得她妈妈被她的泪水浸染到看不清的站在檐下的身影。
她知道，离别对孤星来说会有多么的痛苦。
但是她同样知道，这是他必须学会的课题，他要学会自己走一段路，走自己的路。
李景川伸手想从兜里拿烟，却摸了个空，有些烦躁地向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一会儿，我们会带孤星去基地附近去走走，之后拜托你在基地门口接他了。”夏绵又继续说道。
她沉默了一下，“以后孤星就拜托给你了。”
夏绵的话音落下，沉默将他们笼罩在里面。
告别沈向明后，他们不多耽搁，直接向家的方向走去。
夏绵推开门环顾了一下四周，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只不过布局不一样了。
它变成了视频里最后显示的样子。
李景川眯眼看向墙壁上挂着的孤星和他们各种时期的合照。
他记得那条视频里最后的片段是孤星十八岁的生日。
“爸，妈，我回来了。怎么在这里站着？”孤星刚回家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夏绵和李景川。
夏绵回头看向已经褪去幼态、挺拔如松的孤星，透过那双漂亮的银灰色眼睛，依稀可以看到那个倔强年幼的影子。
‘原来真的长这么大了。’李景川心里想道。
孤星听到李景川的心声后，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他出门的时候，他们都还好好的啊。
‘怎么才能让孤星在不到6小时里把黑化值和灭世度降低到0啊？’九七在心里想着，面上带了些焦急。
孤星听后愣在了原地，要结束了吗？
他已经太久没再做·那种梦，甚至他都要忘了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
一股凉意顺着指尖向他的身体里钻去。
任务失败会怎样？什么时候是任务结束的时间点？
“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夏绵笑着看向他开口说道。
孤星不知道是怎么和他们一起走出了家门，他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想离开他们，可更不愿意他们丢掉性命。
要想个办法把黑化值和灭世度降下去才行。
孤星的脸色有些白，他在之前的数年里一直庆幸自己可以控制黑化值和灭世度不再下降，让他的父母可以陪他很长的时间。
可现在他却很是后悔，如果之前一直在想办法降低这些数值就好了。
“孤星，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夏绵眉目柔和地看向他。
“嗯。”孤星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哽咽，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那就好。”李景川也对他笑了笑，“我看你也是过得不赖，这个子都快赶上我了。”
“该说不说，多吃点牛肉啥的是挺好。”
孤星愣了一下，和之前一样，等待他的不是指责、不是埋怨，只是在为他兜底，哪怕是要用生命来为他兜底。
“你们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
“你小子，小时候不怎么哭，长大了倒爱哭了？”李景川看着孤星那双被泪水浸润的眸子说道。
‘这小狗他们的业务能力也就这样了。怎么还通知他了？’他在心里想着瞥了一眼跟在他们身边垂着尾巴，低头走着的九七。
‘叮。’
听到消息提示音，九七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看向面板上显示的28的黑化值和30的灭世程度。
‘数值降低了。’
“我们没想瞒你……一直都是。”夏绵抬手将他的眼泪抹去。
“孤星，以后你要自己走一段路……”
“我不要！”孤星倔强地将头偏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
“我会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别离开我，好不好？爸爸妈妈。”
他的声音里带着祈求的意味。
夏绵仿佛被定在了原地，身上的血液都开始凝固，她好像听到了陆家抱走她时，她哭喊着说“妈妈，我再也不捣乱了，也会好好练功的，别不要我！我会听话的……”
她的妈妈当时也是她现在这种心情吗？
“谁让你做什么正直善良的人了？老子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个啊？”李景川说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是让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吗？”
孤星已经在尽力降低黑化值和灭世度，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再听到九七的系统提示音。
“我的数值降不下去，怎么办？我不想你们任务失败。”
孤星的泪水再次滑落，任务成功他们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任务失败就会有他也不知道的惩罚在等待他的父母。
他想毁掉这个世界，但是又害怕毁掉这个世界后，又再次陷入循环，却再也见不到他的父母。
李景川愣了一下，笑了一声，“那就不用降了。就你那数值能降就很稀奇了，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就是个圣人啊，那都能降？”
“而且……留着这个数值未必不是好事，这样以后如果这个世界再对你不好，你就有能力直接铲平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