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了。
凌霄终于要休息了。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
“我睡上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叫醒我。”
殷箬竹点点头，“好，你休息吧。”
凌霄本来想靠着墙直接睡，但殷箬竹直接给她弄到了床上。
“走吧，咱们俩去砍砍树，给你做个新的床。”
殷箬竹的伤好多了。
但是殷箬竹看着凌霄这个架势，说不准日后还要塞到山洞里更多人。
既然如此，这里不如就好好收拾一下，当作据点。
曼娘点点头，她虽然也熬了一夜，但还好的是，她两三下就被凌霄给拿下了。
虽然用了瞬移的办法伤身体，但她精力还是没有问题的。
凌霄休息的时候，大庆朝堂，就已经闹开了。
早朝。
萧无极本来休息，都直接被明翀帝给喊回去了。
没别的，元奕然被放出来了。
武家的人气疯了，尤其在知道元奕然身上背着命案的情况下。
他不仅没有得到秉公办理，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被放了！
萧无极！监察司的司主！就是这么断案的！
萧无极上了朝堂，话还没说了两句，就陷入了骂战。
他来之前，朝堂上就已经骂起来了。
等他来了之后，按照他的剧本，说着，没有实际证据，元奕然无罪释放。
后面一个玉板子就直接飞过来了。
若不是萧无极身边还有个武将，替他挡了一下，这板子，就得直接砸在他的身上！
“奸佞小人！”
“元氏的狗腿子！”
萧无极眉头一动，先躲在了那武将的身后，一回头，整个朝堂上，文武百官，都已经忍到了极限。
终于因为他这一件事，彻底爆发了。
朝堂混战，文官相互用板子砸脸，没见过吧？
武将也参与进来了。
为什么参与进来了呢？
当然是因为涉及到了汉王的案子。
没错，争吵当中，为了能够中伤对面，大家那是抓到什么把柄，那就说什么把柄。
一个个把对方的错处全都抖搂出来。
戳刀子嘛，那就戳最厉害的！
那就戳多多的！
一个个上了头，发了狠，气疯了。
什么文人气质，什么礼数，全都丢在九霄云外。
明翀帝气笑了，坐在高位，就这么一言不发，他倒是要看看，倒是要看看这群人多大的胆子！
能打成什么样！
萧无极趁乱赶紧看了眼明翀帝。
明翀帝刚好扫过他，祖孙俩这么一对视，萧无极便读懂了明翀帝眼里的意味。
“躲远点，别受伤了……”
萧无极心中便立刻放下了一块石头。
明翀帝到底是满意他的作为的。
不管是对元奕然的安排，还是现在，明翀帝都满意。
圣心虽然难测，可萧无极这次走对了。
“哎，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有上了年纪的文官，一边捡着自己的帽子，一边骂着这群人。
“靠！你抓老子做什么！”
“看老子一拳，给你捶的鼻涕乱飞！”
武将们言辞粗鄙，拳拳到肉。
萧无极乖巧躲在了元家一脉的人后面，被他们护着，远远的，他看到了远处的萧鸣音。
萧鸣音此时此刻和他正好站在了大殿的两侧。
中间隔着混乱的百官，却隔不住两个人的目光。
萧鸣音恶劣一笑，随即，有什么直接从混乱之中，飞向了萧无极！
萧无极瞪大眼睛，转身就要跑。
可谁知道……
没跑了！
“砰！”的一声，那像是玉石圆球的东西，就砸在了萧无极的脑袋上。
一下，血花四溅。
萧无极用尽最后的力气回过头，看到了萧鸣音乐不可支的模样。
怒骂了一声。
之后倒在地上，两眼一闭。
“啊！皇孙殿下！”
这场混乱，以萧无极受伤晕倒结束了。
明翀帝把今天动手的所有人，都留了下来，尤其砸伤萧无极的珠子主人，更是被罚官降一级。
其他人，罚官降半级。
所有人，都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萧无极这个小可怜，一直到了日上三竿，才终于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先看到了跪在他旁边的那些太监们。
“嘶……”
感受了下脑袋的疼痛，萧无极猛猛吸了口冷气。
萧鸣音！
萧无极当然猜到了，是萧鸣音故意的。
混乱明明有很多种办法可以结束，为什么，偏偏选这一种？
当然是萧鸣音的想法！
“无极啊。”
明翀帝狠狠撒了一通气，再看到萧无极时，态度就柔和下来了。
别的不说，痛骂一顿这些荒唐的家伙，倒是消气。
自己的皇孙，真是乖巧啊。
明翀帝自然是想得到，萧无极如何不知道元奕然有罪，却还是选择放了元奕然。
这就是因为想他所想，忧他所忧。
之前处罚了元家，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弥补。
刚刚好，有元奕然这个情况。
萧无极做了，便是明翀帝做了。
元家自然也会被安抚。
但剩下的一切风暴，便需要萧无极去承担了。
“还疼吗？”
明翀帝到底心疼自己的孙子，萧无极这一辈的孙子孙女们，明翀帝最喜欢的，确实也只有萧无极了。
剩下的孩子们，年纪小，聪明或者不聪明，都因为各种原因，和明翀帝不那么亲近。
毕竟他们的父亲在明翀帝的面前，也不一定能讨得到好。
再一个，萧无极是皇孙里年纪最长的一个，是曾经太子的孩子，存在感不比那些皇子王爷差。
“回皇祖父，不疼了。”
萧无极说，“皇祖父，您没事吧？”
“是孙儿的错。”
明翀帝失笑，“哦？那你错在何处了？”
萧无极赶紧说道，“是孙儿做事之前没有考虑充分，让人钻了空子。”
元奕然的事情，做的不干净。
不过，这是萧无极故意的。
就是要让别人抓住他的漏洞，才有机会，从这个空子入手，发起反击。
虽然想给萧鸣音弄死，但萧无极相信，以萧鸣音的能力。
一个小空子，都能变成大漏洞。
明翀帝不由点头，是个会反思的好孩子。
空子？
钻了有用的，才叫空子。
钻了没用的，那就是装饰。
“知道错了便好，但你也是的，身子弱，你钻到里面去做什么？”
“你监察司的官署这几日就要好了吧？”
“朕就罚你，在监察司的官署关上十天的禁闭，以儆效尤。”
这算什么惩罚？
本来监察司的官署建设好了，收拾两天，剩下的时间便要整理卷宗。
本来也就是要在监察司待上好些时日的。
禁闭？
那萧无极本来就身子不好，直接住在官署，也是很正常。
这种哪怕是外人看着，都知道是口头惩罚的。
明翀帝也能说得出来。
但，这又何尝不是明翀帝的态度呢？
“是！下官领罚！”
萧无极收拾了下，又坐在了明翀帝的面前。
“来，吃了早饭。”
萧无极乖乖点头，陪着明翀帝用早餐。
他还给明翀帝夹了一筷子食物，也就是这一个动作，让明翀帝忽然看到了他的老二。
他曾经最骄傲的儿子。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和自己的儿子用过餐食。
也不知道有多久，他没有这样吃过饭了？
好像那个时候，他的儿子每一周，都要有一天陪着他。
他好像又看到，老二笑着看他，“父皇，你看看你，总是吃些甜的怎么行。”
“要多吃点菜，对身体好。”
“父皇，今日这御膳房做的虾肉不错，很是嫩滑。”
“父皇，你说的啊，儿臣都已经记住了。”
“父皇，儿臣这就要成婚了，待日后生个大胖小子，就让他给你布菜。”
“父皇……”
“母后走了，但儿子还在呢，父皇，母后定然希望你好好吃饭。”
“父皇，西北的战事越来越紧，为何军饷迟迟不到啊？”
“父皇，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好好吃饭了……”
……
“陛下，这最后一顿饭，臣敬您一杯。”
天牢之中，明翀帝曾去看过自己的儿子。
他是端方君子，哪怕身陷囹圄，也是有礼有度。
他端起酒杯。
“臣愿您，千秋万代。”
“愿大庆，终有太平盛世。”
“愿这天下百姓，安乐，美满。”
“只可惜……”
他惨淡一笑，“我是个乱臣贼子。”
“可惜……”
他的话没有说完，最后咽回了喉咙里。
可明翀帝明白他要说什么。
他本是太子，本有机会，为万民，为大庆，做更多的事情。
他饮尽了那一杯，放下杯子时，也对他用力磕了个头。
“父皇，儿子不孝！”
“还请父皇！能饶了无极！”
……
“皇祖父，这些菜，你不爱吃吗？”
眼前皇孙的声音把明翀帝的注意力拉回。
明翀帝不知何时红了眼，如今笑了笑，“没有，没有……”
“朕，确实也没有什么很爱吃的东西。”
萧无极眨了眨眼睛，便给明翀帝夹了一筷子甜菜，“那皇祖父尝尝这个，无极爱吃甜的，这个菜，无极吃着最好吃。”
明翀帝握着筷子的手停顿了。
他有些怔愣地看着碗里的菜。
与回忆重影的，是如今相似的境况。
他顿了顿，“好，好，朕，尝尝……”
他吃下了那菜，抬眼看到皇孙期待的眼神，又好像，看到了他幼时小小一个，被儿子抱在怀里的情景。
“无极，快，喊皇祖父。”
“父皇，这大胖小子，儿子养的如何？”
他的儿子笑的灿烂，英俊潇洒。
他怀里的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像是个白玉团子。
……
“养的真好……”
萧无极疑惑地看着明翀帝，“皇祖父，什么养的好啊？”
明翀帝怔愣了下，一时间，过去和现在，居然分不清了。
他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没有，只是想起你父亲了。”
萧无极顿了顿，这一刻，他居然想不出来该用什么样的话去回答。
明翀帝也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死在了孙子的手里。
他的手迟疑了下，终于是放下了筷子。
“吃完就回去吧，好好养伤。”
“朕……出去看看。”
明翀帝离开了。
萧无极一口接着一口，吃的很快。
他把脑袋埋在碗里，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控制住湿润的眼睛。
不能哭……
再抬起头，他吃完了饭，捂着脑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