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失态了，抱歉。”
皮甲男——姜宇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郑重。
即使隔着冰冷的金属，夜辰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那份近乎沉重的真诚歉意。这让夜辰原本憋着的一肚子火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泄了大半。
被人莫名其妙地差点捏断手腕，说不恼火是假的。
但对方姿态放得这么低，道歉如此诚恳……还能怎么办？原谅呗...
夜辰甩了甩仍有些隐隐作痛的手腕，摆了摆手，算是揭过：“算了，下不为例就行。再来这么一下，我这小身板可遭不住。”
他话锋一转，直指核心：“那你刚才说的帮忙，还算数吗？”
姜宇沉默地点了点头，动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仿佛思绪还沉浸在方才皮甲异变带来的巨大冲击中。
但很快，他像是被夜辰的话拉回现实，补充道：“嗯。把他带来吧，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空气再次陷入微妙的寂静。
“你可以叫我，姜宇。”
他终于报出了名字。
“嗯…夜辰。”夜辰也简单回应。
夜辰没打算多作寒暄，大家时间都宝贵，这事拖不得。
“那行，我这就去通知他。后面的事，你们自己对接。”
他说完，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朝着西城区的方向疾行而去，准备通过孤狼联系谢晓。
店铺内，一直支棱着耳朵的陆擎苍，感受到门外那股紧绷的气息终于平息，无奈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啧，向天歌那老小子……”
他低声嘟囔，对着脚边假寐的大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给姜宇灌了什么迷魂汤，在那小子心里，怕不是真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只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唉……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平心而论，他是很看好姜宇的。
这小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大，天赋在同辈中算得上翘楚，更难得的是那份心性，刻苦、坚韧，从不懈怠。
单论努力程度，当年那个还叫向天歌的愣头青，都未必比得上这小子。
可有些时候，现实就是这般残酷。努力在绝对的天赋鸿沟面前……终究显得力不从心。
就像他自己。
当年他叱咤风云，晋升战将时，向天歌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厮混。
可当他好不容易攀上战神之境，那小子竟也轻飘飘地站在了同样的高度，与自己并肩！
那份憋屈，至今想来都让他牙酸。
更气人的是，当他还在战神境里摸爬滚打，试图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时……那家伙，就那么悄无声息地、不讲道理地，迈过了那道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天堑，登临了称号级——“幽君”！
呵，好大的名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如今，他倒也看开了。
天赋比不过？那就慢慢熬呗。
可谁能想到，熬着熬着，差距不仅没缩小，反而越来越远？
什么“坐镇后方”、“稳固根基”，说得冠冕堂皇，实则不过是被“发配”到这安全地带养伤养老，免得在真正的大战里一个不慎就送了老命，还得让那小子分心。
“唉，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
陆擎苍咂咂嘴，灌了口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劣酒，辛辣感直冲喉咙，
“当年跟在老子屁股后头喊大哥的愣头青，摇身一变，就成了威震四方的‘幽君’了……”
往事如烟，却又清晰得仿佛昨日。
看着门外夜辰离去的方向，再看看之前姜宇站立的位置，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向天歌。
姓夜那小子身上透出的天赋灵光……
“他娘的……又是个怪物！”陆擎苍低声骂了一句，语气复杂，“可怜了小宇那孩子，但愿别被打击得太狠……”
他的话语中既带着期待，也带着对姜宇的些许忧心。
另一边的夜辰，一路疾行，终于抵达西城区。
预想中需要费一番口舌说服孤狼和谢晓的场景并未出现，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
“姜宇……”夜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腹诽，“那家伙整天裹在密不透风的黑皮甲里，也不怕捂出痱子？”
他摇摇头，甩开这个无关紧要的念头，快步赶到与孤狼约定的地点。
孤狼早已等候在此，看到他来，扬了扬下巴示意。
夜辰注意到他身后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晓哥让我退出任务了。”孤狼无奈地耸耸肩，解释道，“他应该……快到了。”
夜辰点点头。
两人便在这街角沉默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太阳渐渐西斜，竟等了足足小半天。
“来了！”
夜辰眼神一凝，沉声道。但随即，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与谢晓那熟悉的气息一同汹涌而来的，是一股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血腥气！
那气息狂暴、粘稠，充满了死亡和杀戮的味道。
一个人影从巷口阴影中走出，正是谢晓。然而，他此刻的模样与夜辰上午所见判若两人。
原本整洁的衣衫变得破烂不堪，被暗红色的血污浸透，紧贴在身上。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肉眼可见地萦绕在他周身。
更骇人的是，一股狂暴紊乱的源能正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溢出，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头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凶兽。
看到两人，谢晓勉强扯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原地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过了好一会儿，那外泄的狂暴源能才被他艰难地压回体内，身上那股骇人的血腥戾气也消散了不少。
“怎么回事？”孤狼立刻上前，声音带着关切。
谢晓摆了摆手，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显然不想多谈：“没事。”
看到他这样，孤狼也就没有继续询问，人没事就行。
谢晓看向夜辰，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期待已经不言而喻。
夜辰微微点头，道:“但得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他得见见你。”
谢晓郑重道:“没问题。”
但随后他就对孤狼说道:“你就先回去吧，不然你弟弟只怕要担心了。”
说着他拿出一袋品质不凡的源晶递给孤狼，道:“也不能让你白来，更何况你还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你也知道，这点源晶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孤狼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收下，他知道自己不能被卷进去，虽然很想再帮点什么，但只能这样了。
“你们自己小心。”
说完他就率先离开。
而夜辰此时开口道:“说吧，发生了什么?”
刚才谢晓的眼神明显是有什么别的话还要对自己说。
“我刚才被着急过去剿灭了一个据点...里面全是些畸变的..人类。”
夜辰眉头微微挑起。
果然，这种事情不可能只有简单的一处...但西城区居然主动去剿灭了?
看来每个城区的城主对这些阴暗角落发生的事全部心知肚明，如今主动剿灭是发生了什么?
共存了这么久突然出手剿灭，只有一个理由...他们是不得不出手，他们害怕了!
怕因为这些事情殃及到了自己，所以单方面的屠杀，是在销毁证据还是在以示衷心?
夜辰冷笑一声。
谢晓没有再多解释。
他之所以提这一嘴，纯粹是因为在清理那个据点时，在对方一份极其隐秘的暗杀名单上，看到了夜辰的名字。
不过看夜辰此刻的表情和反应，显然对此并非一无所知，那也就无需他再多嘴提醒了。
“走吧。”夜辰收回思绪。
“行。”谢晓调整好气息，跟上夜辰的脚步。
两人穿行在略显破败的西城区街道上。就在经过一个狭窄岔路口时，夜辰的脚步猛地一顿。
一股冰冷、粘腻，如同毒蝎尾针般的目光，骤然锁定了他！
那目光饱含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让他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夜辰倏然扭头，锐利的目光扫向视线的来源。
只见一个跛脚汉子，正倚在对面巷口的阴影里，咧着嘴，露出一个极其渗人的“微笑”，直勾勾地盯着他。
汉子手中，提着一柄沾满暗褐色污迹、造型狰狞的骨刀，刀尖拖在地上，随着他迈步，发出“刺啦……刺啦……”
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如同钝刀在刮擦骨头。
跛脚汉子一瘸一拐，目标明确地朝着夜辰和谢晓走来。
他停在两人面前，那张扭曲的笑脸几乎要贴上夜辰，一股混合着血腥和腐臭的怪味扑面而来。
“哟，谢队长，”坡脚汉子怪腔怪调地开口，眼睛却像毒蛇一样黏在夜辰身上，“这是要带着这位……俊俏的小兄弟，去哪儿快活啊？”
谢晓面无表情，眼神却瞬间冰封，周身空气温度骤降：
“我去哪里，需要向你汇报？”
那声音里的寒意，足以冻结骨髓。
坡脚汉子的笑脸猛地一僵，随即干笑了两声掩饰尴尬，但那目光依旧死死锁着夜辰，贪婪地上下打量：
“嘿嘿……谢队长别这么大火气嘛。我是看这位小兄弟……长得真是水灵！跟着您这位冷面煞神多没意思？”
他那只布满污垢和老茧的手，竟直接朝着夜辰的胳膊抓去，“不如……跟哥哥我……”
夜辰站在原地，身形纹丝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只伸过来的脏手，眼神漠然。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骤然响起！
冰冷的剑锋带着刺骨的杀意，如同毒蛇吐信，瞬间横亘在夜辰与那只脏手之间。
谢晓周身源能汹涌，眼神锐利如刀锋，死死钉在坡脚汉子脸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
“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