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
“再来一碗！满的！”
石宇看着夜辰递出去那光亮如镜的饭盆，忍不住抬手捂住眼睛，一股莫名的羞耻感直冲天灵盖，烧得他脸颊发烫……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羞耻感从何而来。
他内心哀嚎：夜哥啊……咱们是来正经吃饭的，不是来吃自助餐回本儿的啊！
方姨接过夜辰那能当镜子照的饭盆，心里暗自庆幸家里米缸囤货足，不然还真架不住这小伙子风卷残云的架势。
一声清脆悦耳的笑声突兀地响起，虽然主人极力克制，但夜辰是谁？
空间系天命者，对周遭的波动敏锐至极。
他循声转过头去。
那个方位只有三个人：
慕清嘴角抽搐得快要僵住，正襟危坐目视前方，显然不是他；
方玲则调皮地冲夜辰眨眨眼，一脸坦荡，显然也不是她。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慕晚星！
夜辰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点佯装的“不满”：
“很好笑吗？能吃是福，懂不懂？”
慕晚星像是慢半拍才回过神，她侧过头，略显茫然地与夜辰对视，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辜。
“嗯？你在说什么呀？听不懂呢……”
然而，她那微微上扬、努力压制却怎么也压不平的嘴角，却彻底出卖了她，简直是连演都懒得认真演。
这时，方姨端着热气腾腾、堆得冒尖的新一盆饭来了。
夜辰暂时放过了慕晚星，毕竟吃饭要紧。
该说不说，现在他在这里面简直是游龙般的自然。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不当人。
看着桌上其他人一个个摸着肚子、面露餍足的模样，夜辰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使命感：一个餐桌上，怎么能没有一位光荣的“剩菜剩饭消灭者”呢？
幸好有他。
方、慕两家人就在这饭桌上热络地闲聊起来，话题家常又自然，丝毫没有将夜辰当作外人，仿佛他本就是这氛围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种自然而然的融洽，也让夜辰不知不觉间完全融入了进去，浑然忘记自己与在座各位其实才第二次见面。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慕晚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瞥见来电号码的瞬间，她脸上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凝滞，但随即又恢复如常，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她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到门口接听电话。
客厅里的欢声笑语依旧，似乎无人察觉这细微的变化——除了夜辰。
或许是夜辰天性警觉，又或许是空间赋予的直觉，在铃声乍响的第一时间，他的余光就已捕捉到了慕晚星的反应。
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期待、忐忑、决然……一丝不差地落入了他的眼中。
看来，是一件吉凶难料的事情。
夜辰原本还想着，本着“关心战友”的名义，稍微动用点空间能力“旁听”一下。
可念头刚起，慕晚星的身影已经走了回来。
他扒拉了一口饭，目光状似无意地追随着她落座，随即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
不对。
她看似平静，甚至唇边还刻意挂着一抹浅笑，但周身弥漫的那种低沉与沉重感……
虽然被掩饰得很好，可对于情绪感知异常敏锐的夜辰来说还是察觉出了异常。
“嘶——干嘛？”
夜辰扭头瞪向石宇，这小子在桌子底下突然踢了他一脚，打断了他的观察。
石宇赶紧凑近，压低了嗓子，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夜哥！你眼睛都快黏在慕姐姐身上了！能不能收敛点啊……”
夜辰：“……”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饭桌上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尤其是慕启明和苏念安夫妇，那眼神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笑意和……某种诡异的满意？
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此时，慕晚星也已重新坐定。
饭桌上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气氛，以及父母那直勾勾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瞬间了然。
这姓夜的……又在搞什么名堂？
她探寻的目光转向夜辰，却只见到对方正埋着头，仿佛跟碗里的饭有仇似的，疯狂扒拉着，一副“别看我，雨我无瓜”的专注模样。
酒足饭饱，夜辰本想直接带着石宇告辞。
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却没发现慕晚星的身影。
他略一沉吟，对石宇道：“你先在这儿玩会儿，我去溜达溜达，消消食。”
“哎夜哥你……”
石宇话还没出口，夜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他无奈地撇撇嘴，小声嘀咕：
“还说我呢……你这借口也太不走心了，回家路上不也能消食么……”
此时的夜辰，正循着空间中慕晚星残留的、常人无法察觉的微弱痕迹，慢悠悠地踱步过去。
待接近目标区域，他立刻收敛了所有气息和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以一种最为隐秘的状态悄然潜行。
他放弃了空间感知的“偷听”，仅仅依靠最原始的眼睛去观察。
因为场地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听不清两人的谈话内容，但从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来看，气氛并不轻松，结果似乎也并不如意。
慕晚星面前那个略显苍老的男人，衣着得体却透着一股子阴鸷，看起来只是个传话的，但那身气质，活脱脱像个积年的老阴比。
突然，两人之间的气氛急转直下。
似乎是那老阴比说了什么极其冒犯的话，一股冰冷刺骨的肃杀之气猛地从慕晚星身上弥漫开来。
但对面的老阴比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拱了拱手很是敷衍的表达歉意。
交谈很快结束。
那老阴比转身离开前，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夜辰藏身的方位，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夜辰挑了挑眉，并不意外自己被发现了。
他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毕竟偷窥被抓包，总归有点尴尬。
然而，天不遂人愿。
慕晚星清冷的声音已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出来。”
“咳，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
夜辰抢先开口，试图抢占道德高地。
慕晚星显然也没料到是他，手中悄然握住的暗红爪刃虚影瞬间消散。
她看着夜辰，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随即恢复平静，淡淡问道：“你来做什么？”
“额……这个嘛……”夜辰一时语塞。
对啊，他来干什么？专门来听墙角的？
“那个，”他定了定神，神情认真起来，脸上露出一抹坦荡的笑意，“看你刚才接完电话，情绪好像有点不对。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
“毕竟，你做的牛肉面，味道确实不错。”
慕晚星微微一怔。
自己那瞬间的情绪波动，竟然被他捕捉到了？
她沉默了片刻，长长的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
“牛肉面是答谢你救了方玲，你不欠我什么。”她的声音依旧清冷，说完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夜辰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他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扬声加了一句：
“要是真有事儿，随时来找我。东城区，腐烂乌托邦。”
“多管闲事。”
慕晚星脚步未停，一声轻飘飘的、近乎呢喃的吐槽随风飘来，轻得几乎要融化在空气里。
但夜辰是什么耳力？
这四个字清清楚楚地钻进了他耳朵里。
“啧……”夜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化作无奈的摇头，小声自嘲，“想帮个忙还得挨顿数落……唉，好人难当啊。”
他转身，迈开步子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晚风拂面，不知为何，心底有种说不出的轻松畅快。
他和石宇迎着路灯的光晕，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脚步轻快，仿佛整个世界都明亮愉悦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