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娘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颤颤巍巍伸出手：“囡囡……”
话未说完，那小姑娘侧身躲开，脖颈间晃动的时候，能看到上面系着一根红绳。
红色配着白色的肌肤，让她看起来有些许的美感。
这大概就是年轻的身体，带来的视觉效果吧。
赵钱的亲人们将三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汉子攥紧拳头。
“我们兄弟死了几年了，没有想到竟然还有骨肉流落在外……”
他声音发哽，狠狠瞪向大伯娘，“当年我兄弟媳妇难产，一时不查，竟然被你狠心……”
“不！不是的！”大伯娘突然疯了似的冲向女孩，“是你奶奶逼我的！她说没有男孩就是废物，赵家不养废物！”
她抓住女孩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囡囡你信娘，娘这些年天天都在想你……”
女孩嫌恶地甩开她的手，我不认识你，少来攀扯。
赵威注意到大伯娘突然安静下来，眼神空洞地盯着这个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团子，一眨眼快要长成人了。
但是，她对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点亲人的感情都没有。
看着这一出大戏，黄毛挠着头道：“师父，这事儿弄的，现在要咋弄？”
赵钱的亲人里面有个汉子，突然扑通跪地，冲着赵威重重磕头。
“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十分感谢你的想助……”
赵威连忙扶起他，余光瞥见大伯娘缓缓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处滚落。
看来，她终于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签吧。”赵威将断亲协议再次递到她面前，“你女儿不管如何，是要回到你的身边的，你要是想抓着赵钱不放，这些人可不会饶了你。”
大伯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来染红了协议边缘。
而那些人在赵威的指引下，自然是开始发难起来。
“恩人说得很对，不管当时是恶意交换的孩子，还是不小心的，我们在看到赵钱这个孩子的第一面，就感觉到亲切不已。”
“而且他的相貌和我们死去的兄弟一模一样，说我们是一家人，一点也不为过。”
“你若听恩人的话，乖乖的把孩子换过来，我们绝对不说些什么。”
“但你若还想攒着两个孩子不放，呵呵……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大伯娘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抽噎，浑浊的眼泪混着血水，啪嗒啪嗒滴在断亲协议上。
她突然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赵钱身后的姑娘，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石板：“我签，但你得让囡囡喊我一声娘。”
空气瞬间凝固。
小姑娘攥紧自已的手，指节发白，似乎很排斥这种行为。
赵威刚要开口，黄毛突然扯了扯他衣角，故意高声道：“师父，你让我报的警，人已经快到村口了！”
“什么？你们竟然敢……”
大伯娘的身子剧烈颤抖，指甲在协议上划出凌乱的划痕。
远处有人跑步的声音，越来越近，好像真的是来抓她的。
就在这时，姑娘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不配。”
这话如同一把利刃，大伯娘承受不住的后腿，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要倒下。
但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扶她一把。
他们每一个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一股子憎恶。
她……怎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在结婚之前，还在家中做大姑娘的时候，她也是一个活泼开朗，惹人怜爱的好姑娘……
她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好！好！都走吧！我放你们自由！”
她抓起协议，用带血的手指在落款处抹出长长的红痕，“现在，你们都满意了吗？”
赵钱的亲人们一拥而上，将他护在中间。
一个个嘘寒问暖，说不出来的热切。
看向小姑娘的时候，却是唏嘘不已。
“囡囡，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你娘，她才是你的亲生母亲，不管你认不认，这都是不可改变的结局。”
“我们商议过的决定，就是你最好留下来，毕竟，各回各家，你等在我们家非亲非故的，实在是不合适。”
小姑娘的眼里终于落下一行泪来，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真相太过残忍，这些人已经帮她定了亲，现在把她撵回来，那这个亲还算数吗？
但彩礼钱却一分都不在自己的手里啊？
太可笑了。
这就是自己的亲人，没有一个人真的爱她。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群人跑步经过大伯娘的院子。
原来，并不是什么镇上来的人，而是村子里面正在操练的民兵。
黄毛只是借着这些人，就把大伯娘唬住，爽快的签了字。
现在再想反悔也不能，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哀莫大于心死。
母子三个人，似乎没有一个讨得便宜，都活得痛苦至极。
夜幕降临时，赵钱跟着亲人们离去。
大伯娘蜷缩在泥地里，像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小姑娘站在原地，盯着地上那滩混着血与泪的水痕，突然蹲下身，狠狠抹了把脸。
“你……当真要留下？”
赵威试探着开口。
小姑娘猛地抬头，月光下，她脸上的泪痕闪着冷光：“不然呢？我已经被退婚了，呵呵呵……”
那些彩礼钱，却是要退回去的。
但那是大伯钱应该得的报应，就该由她来还，不是吗？
小姑娘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往屋里走去。
赵威心里有些不太好受，这一出戏，似乎除了赵钱得到解脱了，他给师父找的传人却是没有着落啊。
白白辛苦一天后，他有些意兴阑珊的回到家中。
此时看到突然间懂事的刘谦，却是眼前一亮。
这家伙好歹是有文化的，可比赵钱还要合适啊。
二人年岁也相当，正是少年。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把刘谦拉到一颗桃花树下，把自己的师父林清和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天花乱坠说得刘谦蒙逼不已。
“表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不想也变得很厉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