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大门从里面打开,丫鬟婆子直奔崔羡而来,悲戚呼喊道:“少爷!不好了!醉书斋走水了,夫人将自己困在里面,不愿出来……”
崔羡目眦尽裂,大脑“轰”地一声炸开,已经无法思考,越过邱景湛箭步冲进去。
耳边风声呼啸,崔羡喉间一哽,内心颤抖狂跳,从未觉得府中之路如此漫长。
还未到醉书斋,滚滚黑烟被挟至空中,如深渊巨口吞噬一切。
一股浓烈的焦味直冲崔羡鼻腔,还未靠近,气浪翻滚而来。
院中,丫鬟婆子提着桶、拿着瓢和盆,盛着水泼到火上。另一边,家丁倾巢出动,手持麻搭、火钩、水囊死命地浇水。
醉书斋内,火舌肆意舞动,将房屋吞噬,木梁在高温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少爷!”滚热的气浪灼得墨砚眼睛睁不开,奋力喊道。
崔羡耳边只剩轰隆之声,凌乱的发丝被热浪吹飞。抓起丫鬟手上的水盆,举过头顶一倒,身上全然淋湿,下一瞬直冲火场。
大半个醉书斋已经已经被火龙吞噬,横梁上爬着密密麻麻的小火瓣,如同鳞片,“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令人头皮发麻。
“少爷!”墨砚焦急大吼,“不可!火势太大。”说完奋力一跃,抓住崔羡的胳膊不让他踏入醉书斋。
“滚开!”崔羡猛地推开墨砚,径直跑进去,“她还在里面!”
“少爷!”墨砚悲急大喊,跟着崔羡跳了进去。
屋内浓烟更甚,直接睁不开眼,崔羡的脸被烫得通红,只得抬起右袖抵抗热浪,奈何气浪实在太强,呼吸困难,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予初!你在哪儿?”崔羡歇斯底里地呐喊,“邱予初,你给我出来!”
眼前的黑烟似滚似云,紧紧包裹着崔羡的身躯,让他辨别不了方向,脚步蠕动,总会碰到物体,连连碰壁。
“邱予初!你在哪儿啊!”崔羡凭着记忆搜寻,声音渐哑,绝望之感自脚底上窜至心,再弥漫到头脑。
“不!邱予初,你出来!”崔羡神思无主,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好像邱予初会如同灰烬一般逝去……再也抓不到!
气浪席卷,墨砚也在火海中摸索:“少爷!少爷……你在哪儿!”
耳边的“滋啦”之声不绝于耳,甚至一浪高过一浪,墨砚努力睁开眼抬头一望,房顶的横梁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如手指般粗细,心中无限恐慌。
“少爷!少爷……你在哪儿啊?”墨砚悲戚大喊。
四下无人回应,墨砚更加绝望,灵机一动:“少爷!我好像找到夫人了!少爷!少爷!”
果然,崔羡激动回应:“在哪儿?在哪里?”
墨砚耳边传来物品倒地的声音,仔细辨别方位,一咬牙上前,盲目抓了一把。
崔羡觉得手臂一紧,顺手反握住那人,心中闪过一丝希望,颤抖着呐喊:“予初!是你吗?”
“是我!少爷!”墨砚一把抱住崔羡,将他往外拖。
心中最后的希冀破灭,猛地甩开墨砚的手:“予初!我要去找她!放开!”
“少爷,火势太大,这里马上就要坍塌了……”墨砚死不放手,环抱住崔羡的腰,脚步虚浮地往外拖。
“不!我要找她,不能一起生,那就一起死!”崔羡失去理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邱予初!把她安全带出去,否则那就一起葬身火海,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墨砚忽觉崔羡挣脱了自己的束缚,再抓一把却扑了空,焦急大喊:“少爷,不可!”
屋顶横梁在火舌的攻击下,再也支撑不住,“嘭”地一声砸了下来……
崔羡神思恍惚,躲避不及,墨砚一激灵,上前一跃攀住他的身躯卧倒。
奈何横梁太长,一半砸在墨砚的身上。
另一半砸在崔羡身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一抖,随即喷出一口鲜血。
“来人!”墨砚惊慌失措,对着外面大喊。
“快救人!”崔文徽刚从太学归来,看到这骇人一幕,身先士卒冲进火场。
家丁和部分禁军鱼贯而入,一起抬开横梁,将二人拖了出来。
崔文徽看到已无意识的崔羡已经被抬出去,心下稍稍放松,转身继续深入去找去邱予初:“叔母!叔母!你在哪儿?”
巨大的热浪呛得崔文徽连连咳嗽:“叔母!你在哪儿?出来啊!”
半晌还是无人回应,心下惊惧更甚:“叔母!叔母!”
旁边的禁军听到似有异响,眼看房体就要坍塌,顾不得什么,拽起崔文徽,跑了出去。
禁军和崔文徽刚落地,身后的房体“轰”地一下坍塌,溅起无数灰尘、火星,如人间炼狱般吞噬一切。
“叔母!”崔文徽双膝跪地,痛苦嚎叫,“叔母……”
邱景湛刚赶到醉书斋,就看到房屋轰然倒塌,内心猛地抽痛,四肢突然无力,支撑不住,踉跄跑到跟前,缓缓瘫倒在地,懊恼抓住地上的沙子,忏悔道:“对不……住,我……没有……想过逼你……”
三日后傍晚,崔府西苑。
崔文徽守在床榻边,不敢眯眼。崔羡已经昏睡三日了,时时刻刻都在梦魇,时而大叫,时而大哭,哭诉嚎叫不已。
“大夫!叔父为何会这般?”崔文徽凝着双眸,无比焦急。
大夫收回正在给崔羡号脉的手,轻叹一声:“小少爷,您知道的。少主对长公主感情至深,如今长公主造此劫难,他悲痛欲绝,接受不了事实。所以即使昏睡中也有意识地想挽回颓势,自然情绪激动,悲苦万分。”
崔文徽眉眼被愁云笼罩,内心极其不安:“那要如何治?”
大夫摇摇头:“恕老夫无能为力,只有盼着崔大人自己想开吧!”看着崔羡形容枯槁,无可奈何地叹气。
崔文徽眸色黯淡无光,自己想开?叔父想得开吗?望着还在呓语的崔羡重重摇头……
“予初!”崔羡在火海中摸索哭喊良久。踢开了无数倒在地上的物件,直到脚尖麻木,失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角落中发现瑟瑟发抖的邱予初。
崔羡拨开浓烟,上前抱住泫然欲泣的邱予初,嘴里念叨:“不怕!我来了!”
“别怕!我带你出去!”崔羡终于感到一丝踏实。
内心燃起一丝热血,打横抱起邱予初,飞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