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素在疼痛中醒来时，窗外正下着雨。309病房的玻璃上，雨滴扭曲了夜色，将窗外的树影拉长成诡异的形状。她试图抬手按呼叫铃，却发现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
\"别乱动，你肋骨断了三根。\"值班护士小张按住她的肩膀，\"凌晨三点送来的，车祸。\"
程灵素想说话，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她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窗户——那里有张苍白的女人脸正贴在玻璃上，黑洞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窗外...有人...\"程灵素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护士转头看了一眼：\"雨太大了，树枝乱晃而已。\"她调整着输液速度，\"睡吧，明天主任来看你。\"
当护士离开后，程灵素死死盯着窗户。那张脸还在，湿漉漉的长发贴在玻璃上，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最恐怖的是，当程灵素眨眼时，那张脸突然贴近，鼻尖几乎压扁在玻璃上。
程灵素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窗外的女人缓缓抬起手，在起雾的玻璃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冤\"字，随后像被擦掉般消失了。
清晨的阳光没能驱散程灵素的不安。她向每一个来查房的医护人员描述昨晚的见闻，得到的都是困惑的眼神和敷衍的安慰。
\"创伤后应激反应。\"年轻的住院医这样记录，\"建议心理科会诊。\"
只有清洁工王阿姨听到她的描述后变了脸色：\"你...你也看见了？\"她紧张地环顾四周，\"309病房的窗户...二十年来一直不太平。\"
程灵素抓住王阿姨的手：\"告诉我怎么回事！\"
王阿姨压低声音：\"二十年前，有个夜班护士从这扇窗户跳下去了。有人说她死前天天在窗边哭...\"话没说完，护士长严厉的咳嗽声打断了她们。
下午，程灵素借口散步，溜进了病案室。灰尘满布的旧档案架上，1998年5月的病历本明显被人抽走了一部分。她正想深入查找，一本册子突然从架子上掉下来，翻开的页面上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旁边写着\"林小芸\"三个字。
当晚，程灵素假装入睡。当时钟指向凌晨三点时，窗户再次传来指甲刮擦的声音。这次，苍白的脸后面多了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把什么往窗台上压...
程灵素开始记录每个细节。她发现窗户上的脸总是在凌晨三点出现，停留23分钟后消失。更奇怪的是，监控从未拍到任何异常，只有她能看到。
第七天夜里，窗外不再只是一张脸。程灵素看到完整的场景：一个穿护士服的女孩被男人按在窗台上施暴，女孩挣扎时，胸牌掉在了窗台缝隙里。
次日清晨，程灵素检查窗台，竟然真的在锈蚀的金属缝中找到个发黑的名牌：\"内科护士 林小芸\"。
当晚的梦境更加清晰。程灵素梦见自己变成了林小芸，被院长的儿子周毅拖进309病房。他白大褂上有浓重的酒气：\"我爸是院长，你喊破天也没用...\"
程灵素惊醒时，病房里弥漫着血腥味。窗户上布满血手印，玻璃内侧凝结着血珠，像泪滴一样缓缓滑落。最恐怖的是，这些血迹在晨光中迅速干涸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护士长查房时，程灵素故意提起林小芸的名字。护士长的钢笔突然折断，墨水溅满了白大褂：\"不该问的别问！\"她失控地吼道，随即慌乱离开。
程灵素发现，墨水渍的形状酷似一个被掐住脖子的人。
程灵素的\"幻觉\"越来越严重。走廊的灯会在她经过时突然熄灭，洗手间的水龙头自动流出带腥味的红水，电梯总是不受控制地停在3楼。
她偷偷潜入行政区的旧档案室。在一堆待销毁的文件中，找到了当年的事件简报：\"护士林小芸抑郁症发作跳楼自杀\"。但附件里有一张被撕碎后又粘合的照片：年轻女孩的尸体旁，站着面无表情的周院长和他西装革履的儿子。
档案室突然断电。黑暗中，程灵素感觉有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后颈。她转身看见资料架自行移动，露出后面墙壁上的暗格——里面是一本布满霉斑的日记本。
林小芸的日记详细记录了周毅的多次骚扰，以及那个致命的夜班：\"他今晚又来了，说最后一次...我藏了手术刀在口袋里。如果出事，真相在...\"
最后几页被血迹浸透，只能辨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词：\"窗台...证据...妈妈...\"
程灵素把日记本藏进病号服时，听见走廊传来护士长尖锐的声音：\"立刻调监控！有人进了档案室！\"
程灵素开始被噩梦缠身。每个夜晚，她都会在三点准时惊醒，看见林小芸完整的身影站在床边，湿漉漉的护士服滴着水，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
\"帮...我...\"亡灵的声音像风吹过碎玻璃，\"窗台...下面...\"
白天，程灵素装作复健，用拐杖敲击窗台下方的外墙。有一块砖石发出空洞的回响。她趁人不备撬开松动的水泥，发现个生锈的铁盒，里面是盘微型录音带。
医院的录音设备早已淘汰。程灵素贿赂实习护士小张，用老式录音机播放。磁带里是段可怕的录音：
\"放开我！救命——\"女孩的尖叫，\"周毅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
闷响过后，是男人粗重的喘息：\"爸，处理好了...对，就从309窗户推下去...说是自杀...\"
录音结束于老院长冷酷的指示：\"把她的胸牌塞窗缝里，这样现场才像自杀。\"
当晚，程灵素把录音带藏在枕头下。半夜她感觉有冰冷的手轻抚她的脸，睁开眼看见林小芸浮在病床上方，腐烂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谢谢...\"亡灵的声音突然清晰，\"现在...看窗外...\"
程灵素转头，看见护士长梦游般站在窗边，正机械地爬向窗台...
程灵素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护士长已经拉开窗户，冷风灌入病房。更恐怖的是，明明有夜灯照明，护士长身后却没有影子。
\"她...参与了...\"林小芸在程灵素耳边低语，\"看着我...被推下去...还帮忙...清理血迹...\"
护士长突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发出惊恐的尖叫。她拼命想后退，却被无形的力量拽住双腿。
\"不！不是我干的！我只是听院长吩咐！\"护士长哭喊着抓住窗框，\"林小芸求你...啊！\"
程灵素眼睁睁看着护士长被拖出窗户，像慢动作般坠落。奇怪的是，没有重物落地的闷响，只有一声遥远的、类似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
次日清晨，医院炸开了锅。护士长\"意外坠楼\"，正好摔在二十年前林小芸坠亡的同一位置。程灵素注意到，院长办公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而周毅——现在是副院长——一整天都没露面。
警察询问时，程灵素隐瞒了录音带的事。傍晚，她发现309病房被紧急封锁，工人们正在更换窗户。更奇怪的是，所有关于林小芸的档案都不翼而飞。
夜深人静时，程灵素的手机自动播放了那段录音。这次结尾多了一段新的内容：老院长阴沉的声音：\"儿子，处理干净点。那个实习医生也一起解决...\"
医院开始流传闹鬼的传闻。多名夜班护士报告看见309窗外有白影，电梯常在3楼自动停靠，女厕最后一个隔间总是莫名其妙反锁。
程灵素的身体奇迹般恢复。出院前一天，她偷偷潜回309病房。新窗户安装得很匆忙，窗台下的砖缝还露着新鲜水泥。她撬开砖块，发现里面藏着个塑料袋，包裹着把生锈的手术刀和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林小芸和一位实习医生的合影，背面写着\"永远的证据\"。手术刀柄上刻着\"周\"字，刀刃有暗褐色残留物。
程灵素刚把证物收好，病房门突然锁死。温度骤降，她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墙上的电视自动开启，播放着二十年前的监控画面：林小芸被周毅拖进病房，实习医生在门外把风...
画面突然变成实时监控——现在的周毅正在走廊上狂奔，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他拼命按电梯按钮，电梯门开时，里面站着穿护士服的林小芸...
程灵素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未知号码\"。接通后，传来老院长嘶哑的声音：\"程小姐，有些秘密最好带进坟墓...\"
电话那头突然变成女人的尖笑，程灵素吓得扔掉手机。屏幕摔裂的瞬间，她看见林小芸的脸从每道裂缝中浮现。
程灵素决定公开真相。她把证据交给了一位调查过医疗腐败的记者，同时复印多份藏在不同的地方。
当晚，医院响起久违的消防警报。所有人疏散时，程灵素看见老院长独自返回行政楼。她鬼使神差地跟上去，看见院长办公室的窗户大开着，老院长站在窗边，对着空气说话。
\"小芸...我知道是你...\"老院长的声音发抖，\"当年是我错了，但毅儿已经付出代价了...\"
黑暗中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程灵素看见老院长被无形的力量举到半空，狠狠撞向窗户。玻璃碎片划破他的脸，鲜血滴在窗台上，正好与二十年前林小芸血迹的位置重合。
\"我承认！是我让毅儿灭口的！\"老院长哭喊着，\"那个实习医生发现了，所以必须一起...\"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僵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鲜血喷溅在墙上，形成一个个\"冤\"字。最后，老院长像断线木偶般被抛出窗外，坠落在与护士长完全相同的位置。
程灵素瘫坐在地，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张照片——那是林小芸和母亲的合影，背面写着地址。她突然明白，这是亡灵给她的最后指引。
按照照片背面的地址，程灵素找到了林小芸年迈的母亲。老太太双目失明，独自住在破旧的公寓里。
\"芸儿走后，他们给我封口费...\"老太太颤抖的手抚摸着女儿的照片，\"说她是抑郁症自杀...但我知道我的芸儿不会...\"
程灵素播放了录音带。老太太听完后，从床下拖出个饼干盒，里面是林小芸最后一封信：
\"妈，如果我出事，一定是周毅干的。他上个月强奸了药房小李，院长花钱摆平了。昨晚我值班，发现他们在309病房给孕妇做非法引产，胎儿还活着就...\"
信纸被泪水浸湿了大半。老太太告诉程灵素，当年确实有个实习医生想举报，但第二天就\"车祸身亡\"了。
回医院的路上，程灵素收到记者发来的消息：周毅被发现溺亡在家中的浴缸里，浴室的镜子上用血写着\"还债\"二字。
当晚，程灵素梦见林小芸站在病床边，腐烂的面容逐渐恢复成生前清秀的模样。\"谢谢...\"亡灵轻声说，\"窗台...清理...\"
程灵素惊醒后，立刻去检查窗台。砖缝里渗出黑色的液体，散发着腐臭味。她找来工具挖开，发现里面竟然藏着个小玻璃瓶，浸泡着个已成形的胎儿...
程灵素将玻璃瓶交给警方，法医确认这是非法引产的证据。随着调查深入，更多骇人听闻的真相浮出水面：老院长父子长期勾结黑市贩卖器官，林小芸和实习医生正是因为发现这个秘密而遭灭口。
新闻曝光的当天，程灵素回到309病房做最后告别。夕阳透过窗户照在病床上，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再也没有阴冷的气息。
她正准备离开时，发现窗玻璃上缓缓浮现一行水珠组成的字：\"妈妈...安好...？\"
程灵素微笑着回答：\"她很好，案子平反了，你会被追认为烈士。\"
水珠突然全部滚落，在窗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笑脸，随后蒸发不见。风铃般的轻响中，程灵素仿佛听见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当晚的监控录像显示，凌晨三点整，309病房的窗户自动开启，一个模糊的白影飘出，在月光下消散无踪。而程灵素睡得出奇的安稳，梦中再也没有出现苍白的面容。
一个月后，程灵素以记者身份回到医院采访改革情况。崭新的309病房住着个可爱的小女孩，正趴在窗台上看风景。看到程灵素，女孩突然说：\"姐姐，刚才有个护士阿姨在窗外对我笑...\"
程灵素望向窗外，只见一片阳光明媚，树影婆娑。但她知道，某个灵魂终于得到了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