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丝绒，从训练场的穹顶缓缓垂落。
最先亮起的是东侧看台的探照灯，暖黄的光柱刺破暮色，在地面投下清晰的光斑，紧接着，环绕场地的环形灯带次第亮起，淡白的光晕层层叠叠，将整片训练区裹进一片明暗交织的光影里。
晚风带着春的余温掠过，卷起场边矮树丛的叶子，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与远处器械室传来的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静谧夜色里唯一的背景音。
叶卿归和苏晚念并肩走在回廊下，青灰色的廊柱每隔三米便立起一根，将灯光切割成一段段断续的光带。
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时而在青石板上交错重叠，时而随着脚步错开，像两道纠缠又分离的墨色剪影。
叶卿归穿着墨蓝色的作战服，袖口还沾着一点未清理干净的灵能残留，泛着极淡的银白微光；苏晚念则是一身浅蓝训练服，领口别着枚小巧的星纹徽章——那是康老上个月亲自为她佩戴的，代表着苏晚念正式成为神秘调查局的正式成员。
“这六个月，你变了很多。”叶卿归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夜色，他的目光落在苏晚念的侧脸上，从前那个总带着点怯懦的女孩，如今下颌线变得愈发清晰，连眼神里都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坚毅。
记得第一次见苏晚念时，她连释放基础灵能都会紧张得指尖发抖，可现在，光是站在她身边，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沉稳的灵能波动。
苏晚念听到这话，脚步微微顿了顿，随即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苏晚念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晃动了一下，几缕银蓝色的灵能便顺着她的指尖蜿蜒而出，像细碎的星光缠绕在她的指缝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苏晚念的声音比叶卿归更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们在时空裂缝里和［千面］周旋的时候，我总不能一直站在原地等。”
灵能在她指尖流转了片刻，便缓缓收回，只留下一点淡蓝微光，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苏晚念转头看向叶卿归，眼底映着廊外的灯光，像盛着两汪浅湖：“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跟着邹老、严老学了很多。”
说到这里，苏晚念停下脚步，转过身正视叶卿归。
苏晚念的目光很认真，带着一种想要确认什么的执着：“我知道你们在时空裂缝中经历了什么。”
“邹老没有明说，但我从他书房里的灵能监测报告里看到了——［千面］在裂缝里释放的灵能波动。”
“有三次出现了异常的折返，那不是普通的反噬。”
叶卿归的眼神瞬间一凝，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作战服的布料被揉出几道褶皱。
叶卿归一直以为，关于时空裂缝里的细节，邹老和严老会暂时隐瞒，毕竟那里面的危险，远比他们对外宣称的更甚。
“你怎么会看到监测报告？”叶卿归问，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那些报告里不仅有［千面］的灵能数据，还有队员们在裂缝中受伤的记录，叶卿归怕那些残酷的细节会让苏晚念不安。
“是邹老默许的。”苏晚念轻声解释，“邹老说，既然我要参与后续对［千面］余波的调查，就该知道全部真相。”
苏晚念往前走近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邹老告诉我，［千面］在释放的时空扭曲，实际上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它没有把能量分散开来，而是将大部分灵能压缩在了扭曲的时空节点里。”
“就像……就像动物遇到危险时会蜷缩起来保护要害一样。”
“什么意思？”叶卿归的眉头拧得更紧，心脏莫名地跳快了几分。
叶卿归想起在时空裂缝里，［千面］化作的黑雾突然收缩的场景，当时他以为那是［千面］力量耗尽的征兆，可现在听苏晚念这么说，那根本不是终结。
苏晚念的指尖轻轻抵在回廊的石柱上，指尖的温度让冰冷的石柱泛起一点暖意。
苏晚念抬眼看向叶卿归，眼底的光暗了暗：“意思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那可能不是［千面］的终结，而是一个开始。”
“它压缩在时空节点里的灵能，或许正在寻找下一个合适的宿主。”
“或者……在等待某个能让它彻底苏醒的契机。”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叶卿归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叶卿归刚想追问更多细节，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滴滴”地响了起来，急促的提示音打破了回廊里的静谧。
叶卿归立刻掏出通讯器，屏幕上跳动着“邹璟琛”三个字，红色的通话按钮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叶卿归按下接听键，邹璟琛沉稳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带着几分不容耽搁的急切：“立即到指挥室集合，把苏晚念一起带过来。”
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有简洁的指令，可叶卿归能听出，邹璟琛的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通常只有遇到紧急情况时，他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明白了。”叶卿归没有多问，只是简洁地应下。
叶卿归知道，邹璟琛既然让他们过去，必然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而且多半和苏晚念刚才提到的［千面］有关。
苏晚念站在一旁，也听到了通讯器里的声音，她轻轻点了点头，眼底的轻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严肃。
“走吧，邹老他们应该是有新发现了。”苏晚念说着，率先迈步往前走，浅蓝的训练服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在灯光下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
叶卿归收起通讯器，快步跟上苏晚念的脚步。
两人沿着回廊往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回响，莫名地让人心里多了几分紧张。
回廊尽头的转角处，挂着一盏复古的铜灯，暖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再次拉得很长，像两道并肩前行的剪影，坚定而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