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绵两手空空地回到楚家。
车子驶入楚家老宅时,她便注意到,整个宅邸都已换上了喜庆的红色装扮。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随风轻轻摇曳,连平日里肃穆的石狮子颈间都系上了红绸。
福伯正指挥着两个佣人,小心翼翼地往窗棂上贴着剪纸窗花,图案是喜庆的“福”字和栩栩如生的游龙。
楚绵下了车,缓步走近。
她眉峰蹙了蹙,心中略过一丝讶异。
距离除夕,明明还有十来天光景,家里竟已这般大张旗鼓地布置起来了。
“福伯,”
她声音清冷地开口,“怎么这么早就开始装扮老宅了?”
福伯闻声,转过身来,脸上堆满了和善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笑深了些:
“六小姐回来啦!嗨,老宅人多,早点布置起来,显得热闹,也更有年味儿嘛!往年都是这样的。”
楚绵轻轻“嗯”了一声。
她心想,楚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即便没有任何装点,也已经足够热闹了。
这份热闹,是她过去在谢家十几年从未体会过的奢侈。
她提步走进客厅。
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墨香和纸张的味道。
客厅中央,三哥楚羡正和五哥楚璟并肩而坐,两人面前摊着一堆彩纸和拉花材料,正笨手笨脚地尝试制作拉花。
旁边,大哥家的三个小不点则像三只精力旺盛的小猴子,围着他们团团转,时不时伸出小手去抓那些五彩斑斓的纸条。
名为帮忙,实则捣乱。
楚羡被三宝扯着袖子,哭笑不得:
“哎哎,小祖宗,别拽了,三叔这拉花都要散架了!”
楚璟则耐心地教导着试图帮忙却越帮越忙的大宝:“大宝,这个要这样折,对,然后从这里剪开……”
整个客厅都充斥着欢声笑语,和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吵闹声。
这般热闹温馨的场面,让楚绵的脚步微微一顿,心头泛起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感受。
过年……
原来,过年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不再是谢家冰冷的大宅,不是佣人们小心翼翼的呼吸,更不是谢安月母女施舍般的眼神和刻意的排挤。
她以前在谢家,过年时,连参与这些准备的资格都没有。
“哟,妹妹回来了!”
楚羡眼尖,率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楚绵。
他扬起手中的半成品拉花,笑得一脸灿烂。
“怎么样,给大家的礼物挑好了吗?”
楚绵收敛心神,缓步走过去:“没有看到特别合适的。”
楚羡和楚璟闻言,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
楚璟那张酷似女孩的精致脸庞上,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声音轻缓:
“没关系的妹妹,过年送礼只是图个心意。不知道买什么,不准备也无妨,反正家里还有大哥二哥他们,还有嫂嫂们都会准备的。”
楚绵轻轻颔首,没有多言。
其实她已经准备好了,等着除夕拿出来给大家惊喜。
与众人打了声招呼,她便径直上了楼,回到自己的卧室。
关上房门,隔绝了楼下的热闹。
楚绵打开笔记本电脑,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专注。
她想起柳夭在电话里提及的,有人在追查她的Ip位置。
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迅速掠过一行行复杂的代码。
她直接输入了柳夭提供给她的那个异常Ip地址,试图进行反向追踪。
然而,一番操作下来,屏幕上却是一片空白。
对方的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楚绵的黛眉微微蹙起。
能做到这种程度,对方无疑是个顶尖的黑客高手,实力不容小觑。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对方的行动轨迹仅仅是定位了柳夭的大致位置,并没有进行更深层次的侵入或者数据窃取。
这让她略感疑惑。
若真是敌人,为何只探查位置,而不做他想?
沉吟片刻,她给柳夭发了条信息:
【反追踪无果,对方很专业。】
【目前看,仅为位置探查,未有其他动作。】
【不必过于忧虑,后续若有异常,再行联络。】
信息发送出去,柳夭那边暂时没有回复。
楚绵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颈椎,正准备合上电脑。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右下角,一个沉寂许久的暗网专属图标,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跳动着诡异的红光。
楚绵的瞳孔骤然一缩。
原本平静的脸庞上,迅速凝起一层寒霜。
她伸出手,以极快的速度点开了那个图标。
暗网的界面在屏幕上展开,一张硕大的世界电子地图占据了整个屏幕。
地图之上,一个刺目的红色光点,正在不断闪烁。
楚绵放大地图,红点显示的初始位置,赫然在英国的某个城市。
她眸光一凝,正要进一步锁定具体坐标。
倏地,那红点毫无预兆地消失,下一秒,却在遥远的大洋彼岸——
米国的某个区域,重新亮了起来!
楚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那红点再次变幻,这一次,竟出现在一片茫茫无际的海域之上,信号微弱,若隐若现。
“虚拟地址……”
楚绵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岑绍川是察觉到自己在追查他了吗?
所以,才用这种故弄玄虚的手段,来迷惑视线,甚至……
是在警告她?
楚绵的指尖微微收紧,清冷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寒芒。
***
下午时分,京城华夏医院。
顶层VIp重症监护室外,气氛凝重。
傅行今日并不在,只有两个身形魁梧、神情肃穆的保镖,如铁塔般守在病房门口,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探视。
闵祥玉在邢鲲的陪同下,缓缓走来。
她今日穿了一件暗紫色的云锦旗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镶银狐裘的斗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
保镖见到来人,连忙躬身行礼,恭敬地打开了病房的门。
“老夫人。”
闵祥玉微微颔首,迈步走了进去,邢鲲紧随其后。
病房内,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傅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多处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脸上也有些擦伤的痕迹,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和苍白的嘴唇。
各种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轻微声响,记录着他微弱的生命体征。
闵祥玉站在病床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唯一的孙子。
那双向来锐利而深沉的眼眸中,此刻竟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水光。
邢鲲立于她身后半步,见状,低声劝慰道:
“老夫人,您别太伤心了。”
“主治医生不是说了吗?小少爷颅内的血块正在逐渐消散,等血块彻底吸收,就能醒过来了。”
“您可要保重身体。”
闵祥玉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沙哑:“那个叫云溪的神医,查到她的来头了吗?”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云溪确实有几分本事。
傅蕴车祸伤得那样重,几家大医院的专家都束手无策。
可这个云溪,硬是将傅蕴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顺利完成了颅脑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