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
林景瑞坐在冰冷的地上。
他的两眼似是看向了前方，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眼中根本就没有焦点。
他在想傅茵。
自那日拿了和离书离开之后，傅茵再没有来过。
也不知道，他们和离的事有没有办妥，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傅家在京城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在有和离书的情况下只是办个和离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正这样想着，林景瑞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他下意识以为是傅茵又来看他了，抬头看过去时，却是一怔。
“是你？”林景瑞拧起眉头，“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来人自然是盛苓。
盛苓隔着牢栅打量着憔悴狼狈的林景瑞，笑了：“你说得倒也没错，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
林景瑞心中生出怒气来。
也是到这时，他才察觉到了不对。
这里是诏狱。
按着规矩，进了诏狱的犯官是不允人探视的。
上次傅茵得以进来，还能用傅家托了人来解释，可盛苓，她不过是一个在京城没有什么根基，顶多手里银子多些的县主而已，她是如何进来的？
“你是如何进来的？”林景瑞忍不住问。
盛苓扬眉：“你猜？”
她可没有替林景瑞解惑的义务。
林景瑞一窒。
他紧紧抿着唇，再不说话。
几个月前，盛苓还是家破人亡只能依靠她的孤女，可现在，两人之间的地位却是调转过来，盛苓成了弘武帝亲封的县主，而林景瑞，却成了等待判决的阶下囚。
盛苓今日来，是为了当初盛家的灭门之祸的。
她也没与林景瑞兜圈子。
“当年盛家突遭横祸，这件事是你做的，是不是？”盛苓沉声问道。
被盛苓救的时候，林景瑞在军中甚至都还没开始出头，狄国人会为了盛苓救了这么一个人而如此大动干戈，不惜暴露他们在燕城的探子也要屠了盛家满门，这本身就是一件难以说得过去的事。
前世的盛苓没想到世上会有林景瑞这样的白眼狼，自然没往这方面去想。
可经历了前世后来那些事，实在由不得她不这样想。
林景瑞先是一怔，随后却是“哼”了一声。
他不再看盛苓，干脆靠着墙闭上眼睛，显然没有要替盛苓解答疑问的意思。
盛苓倒也不着急。
她打量的目光在林景瑞面上转了转。
“林景瑞，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可千万不要太激动。”盛苓道。
话是这样说，但她并没有直接说事，而是故意停顿了下来，显然是要卖关子。
林景瑞睁开眼，冲着盛苓连连冷笑。
他已经豁出去了。
反正他通敌卖国之事已经罪证确凿，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他自己洗清了，既然没多久就要死了，他还会被盛苓这种低级的手段给糊弄住？
“呵。”林景瑞不屑地道。
盛苓倒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一定是个重大打击，毕竟……我原本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诉你，但到底还是不忍心见你到死都被蒙在鼓里，所以我还是告诉你吧……”
林景瑞眼里多了些讽刺。
他觉得，盛苓就是在故弄玄虚。
“听说你和傅茵和离了？”盛苓道，“让我想想，你一定是为了保下傅茵腹中的孩子才这样做的吧？”
林景瑞还是沉默。
盛苓一脸惊叹地道：“说起来，我对林将军可真是佩服不已，不仅不怪傅茵和一个地痞无赖私通怀了孽种，还如此大度的成全傅茵……”
一边说着话，盛苓一边摇着头。
活脱脱是叹服不已的模样。
林景瑞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盛苓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重锤，在他脑中不断敲击，让他一时头晕目眩，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许久。
林景瑞死死咬着牙，直到满口都是铁锈味，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盛苓！”林景瑞狠狠瞪着盛苓，仿佛一只饿极了随时会扑上来的狼，“你竟敢如此胡说八道！”
盛苓撇了撇嘴，“我就喜欢看你这嘴硬的样子。”
林景瑞攥着拳头一声不吭。
他其实想反驳盛苓，但不知为何，心里的某种直觉又告诉他，盛苓说的是真的。
就如盛苓所说的那样，他只不过是在嘴硬而已。
若他真的一点也不相信，又岂会是现在这样的反应？
盛苓笑了笑：“你知道给你戴了绿帽子的无赖是谁吗？是王氏身边张嬷嬷的儿子呢，就在你和傅茵想算计我的那一日，你与妓子滚在了一起，傅茵大概是不满你不遵守你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吧，就在离着你不远的地方，和张嬷嬷的儿子打得火热呢……”
林景瑞面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都快绷开了。
盛苓却还嫌不够：“说起来，傅茵和你做了这几年的夫妻都没能有身孕，反倒是和张嬷嬷的儿子，就那么一次就怀上了……”
一边说着话，盛苓一边将林景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还格外在林景瑞的两腿之间停留了一瞬。
林景瑞忍不住了。
或者说，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质疑。
“你闭嘴！”林景瑞整个人猛地往前扑，他双手紧紧抓着牢栅，看盛苓的目光像是要吃人，“闭嘴，闭嘴！”
“啧啧啧……”盛苓倒是没被吓到，“要不怎么说林将军大度呢，自己都快要没命了，竟然还想着给亲手往你头上戴绿帽子的傅茵和她腹中的孽种留下一条生路……”
“林将军，这就是爱屋及乌吗？”
“不过啊，我也觉得林将军不必动怒，不管傅茵肚子里的是谁的种，将来不都得叫你一声‘爹’？不用出力就喜当爹，林将军你该高兴啊！”
她越是说，林景瑞的呼吸就越是粗重。
若不是有牢栅挡着，他肯定早就跳出来掐死盛苓了。
可恨。
可恨！
被林景瑞这比猛兽还可怕的眼睛盯着，盛苓却是一点也没慌。
她甚至还轻轻笑了笑。
“林将军，我这里还有更让你愤怒的话没说。”
“现在，我的疑问，你还要拒绝回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