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又是辗转一夜没怎么合眼的王氏由丫鬟服侍着起身梳洗。
铜盆里的水温度正好，但王氏心情不好之下，自然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会儿瞧着新来的小丫鬟脸上那讨好的笑容只觉无比刺眼。
“砰！”
“哗啦……”
王氏抬起一脚将铜盆踹翻，里面的水顿时将正蹲着身子拧帕子的小丫鬟泼得浑身湿透。
“太夫人……”
小丫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而屋里服侍的其他人，则都死死垂着头，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唯恐呼吸得太用力了会惹来王氏的另一轮暴怒。
王氏那满心的烦躁，倒是因为小丫鬟那一身的狼狈而稍稍缓解了一点。
当然，也只是一点而已。
“还不快滚下去？”王氏冷声斥道。
小丫鬟眼里已经含了泪，却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不敢哭出来，匆匆向王氏行了个礼，便拎着湿透了的裙摆，带着一串的湿脚印退下。
王氏则看向屋里的其他人：“都没长眼睛吗？还不快将屋里收拾干净！”
有她一声令下，屋里的一众下人连忙行动起来。
只有张嬷嬷，以及王氏身边的另外一位心腹嬷嬷立在王氏的身后。
张嬷嬷这会儿正想着别的事情，眼神都有些放空。
而另外那位刘嬷嬷，则是欲言又止地看着王氏，显然是想说什么却又心存顾忌，好半晌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王氏原本是没有发现刘嬷嬷的异常的，直到丫鬟们收拾好了屋子，她有事要吩咐刘嬷嬷，这才发现了不对。
王氏拧起眉头：“有什么话就说，这般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
刘嬷嬷是王氏当年出嫁时的陪嫁，已经跟在她身边三十多年，在王氏跟前很有些脸面，也正是如此，哪怕是在如今心情这般烦躁的情况下，王氏仍给刘嬷嬷留了些体面。
而刘嬷嬷，对王氏倒也确实忠心。
“太夫人……”刘嬷嬷犹豫着道，“您这两日，有没有去见见夫人？”
一听她提起傅茵，王氏顿时就怒了。
“你别给我提她！”
王氏的胸口急剧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傅茵与林景瑞成亲这几年，与王氏婆媳之间的关系，其实也算是不错。
可这样的不错，在这段时间却彻底崩塌了。
自从王氏要求傅茵回傅家求了她爹娘帮着林景瑞脱罪，却被傅茵毫不犹豫地回绝，两人之间的关系就陷入了冰点。
王氏恨恨地道：“我这个老太婆这一个多月尚且为了景瑞四处奔走，傅茵作为景瑞的结发妻子，却是对此全然不理会，她简直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些年来景瑞就只差没有把她捧在手心里了，如今景瑞一落难她就露了形迹，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景瑞娶她进门！”
“这丧门星，她难道以为景瑞出了事，她就能独活？”
说到后面，王氏一时也悲从中来。
林景瑞犯的可是通敌之罪，不仅傅茵这个结发妻子，就是她这个亲娘，也一样逃不过啊！
因为想象中的那些场景，王氏恐惧得手脚都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刘嬷嬷见状，也不敢将这两日京城传得甚嚣尘上的事直接说出来，只隐晦地提醒道：“太夫人，您，您还是去看看夫人吧……”
若是再不去看看，傅茵就该收拾东西离开了。
换了平常，王氏当然不会对将军府里的发生的事如此迟钝，可这一个多月来，哪怕屡次无功而返，她都在不断替林景瑞奔走，本就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与心气儿，再加上晚上老也睡不好，整个人已经十分虚弱，又哪里还能察觉到傅茵那边的异常？
但就算是再怎么迟钝，这会儿见刘嬷嬷如此，王氏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王氏拧起眉，“赶紧说！”
刘嬷嬷闻言，一横心，道：“回太夫人，老奴这两日听说了一些消息……傅家那边传出消息，说是，说是……夫人，夫人已经和将军和离了！”
王氏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什么跟什么？
谁跟谁，和离了？
好一会儿，她才意会过来刘嬷嬷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王氏陡然攥住了刘嬷嬷的手腕，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凸现出来，“你再说一遍！”
刘嬷嬷被王氏攥得手腕生疼，却不敢呼痛，只压低声音道：“太夫人，消息是傅家主动放出来的，不过三两日的功夫就已经在京城传得尽人皆知了……”
王氏这两日身体实在撑不住了没有外出，她身边的人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但因为王氏最近的脾气十分暴躁，自然谁也不敢触她的霉头将这个消息说给她听。
所以，竟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若是刘嬷嬷不将消息告诉她，说不定她连傅茵收拾好嫁妆离开将军府都不会知道。
但现在嘛……
王氏“刷”地起身，却因动作太猛而眼前一黑，整个人也跟着一晃。
“太夫人！”
刘嬷嬷惊呼一声，连忙扶住王氏。
过了一会儿，王氏才缓过劲儿来。
王氏用力攥着拳头，“我这就去寻那个贱人！”
然后一路气势汹汹地去了主院。
才进了院门，王氏就察觉到了不对。
比起平常，这时的主院显得空荡荡的，许多往常见惯了的东西，似乎都被人收了起来。
这样的感觉在踏进正房之后达到了顶点。
王氏的目光在空荡又凌乱的屋里扫视一圈，最后看向正往着外面走过来的傅茵。
“傅茵！”王氏心中恨极了，声音里都透着阴寒，“你想去哪里？”
傅茵脚步一顿。
眼见着就能离开将军府了，却不想仍被王氏堵住了。
傅茵回视王氏，丝毫没有了往日的恭敬：“林太夫人，我已经与您儿子和离了，自然是带着嫁妆回傅家了。”
林太夫人。
听着这样的称谓，又听到傅茵亲口承认她已经与林景瑞和离了，王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头也有些发甜。
“你，你……”
她颤抖的手指向傅茵，气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