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月底龙舟赛要开始了，而今天已经中下旬了，思雨和小伙伴们看到这样的信息，赶忙商量一起集合起来，做针对性训练，虽然思雨这次只是志愿者，但正因为如此，所以身上的责任反而更重了。由于是工作日，也是志愿者性质的活动，很多小伙伴只能下班之后才能集合起来训练，于是大家选择了个折中的时间：晚上六点半，在湖滨广场集合。
思雨最近正好没上班，坐上地铁，很快的就到达了湖滨广场，一看时间还早，才五点半，五点半的室外还留着太阳的余温，思雨趁大部队还没来，出于职业习惯，简单的走了走比赛场地，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这一生要强的江苏人，而且还是一生要强的江苏女人，果然干啥都是自己主动卷，等大部队来的时候，思雨已经逛了两圈了，也不是没有收获，思雨把自己看到的一些点，写在了随身带的小本子上，记录是为了防止忘记，而小本子是怕电子产品突然罢工，这两手准备，也是户外工作者的思雨的职业病了，主要就是害怕出岔子，以防万一，干啥总要留个备份吧，后来为了麻烦，每次都是手写好之后，拍照发给自己的微信进行存档。果然也是有强迫症的女人，真矫情。
思雨一路跟着志愿者团队往训练码头走时，运动鞋踩过被晒软的草坪，发出沙沙的声响。队长拎着两大袋运动饮料晃了晃：\"今晚加练体能，谁掉队就罚喝芥末味功能饮料！\"人群爆发出哄笑，有人故意拖着长音喊\"思雨——保护好你的小身板\"，她抬头看见昨天借暖手宝的男生正冲自己笑，背包侧袋还挂着上次搬物资时用的白手套。
这样的吵闹，和群里那种隔着屏幕的\"开车\"完全不同。当二十来个人在码头边排成纵队做高抬腿时，思雨能听见身边姑娘喘粗气的声音，能看见前排男生汗水顺着后颈滴在救生衣上，晕开深色的圆点。有次她差点踩空，旁边的手立刻伸过来拽住她胳膊，掌心的老茧蹭得她小臂发痒——那是常年划龙舟留下的痕迹，比群里剩咂发的\"哈哈哈\"表情包真实得多。
体能训练到第三组折返跑时，思雨的小腿开始抽筋。她扶着码头栏杆喘气，忽然有瓶冰镇矿泉水贴在她后颈，是那个总蹭浆糊的男生：\"刚看你脸色发白，快喝口水，我去跟队长说歇会儿。\"他转身跑开时，后背的汗水把志愿者t恤染成深浅不一的蓝色，像幅会动的水墨画。思雨忽然想起上周在群里说\"加班好累\"时，剩咂回的\"干啥不累啊，打工人就该卷起来，装什么林黛玉，以后叫你林妹妹得了。\"，那时屏幕蓝光映着她的脸，却照不进此刻湖风里的汗味。
集体吃饭是在码头边的简易棚子里，十多个人围着长条桌蹲坐着，塑料盆里的炒面冒着热气。有人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给思雨：\"看你没怎么吃，是不是嫌弃我们大老爷们做饭手艺？\"她刚想摇头，就被另一个姑娘塞了满嘴凉拌黄瓜：\"尝尝我拌的，比食堂阿姨放的醋还多！\"筷子碰到瓷碗的叮当声里，思雨听见队长讲去年龙舟赛翻船的糗事，讲到自己喝了三口水还坚持划桨时，所有人都笑得把面条喷在桌上。这场景多像大学食堂，室友会把红烧肉偷偷放进她碗里，而不是像群里那样，总有人在她发美食照时不合时宜的发出评论\"又吃这么多，难怪瘦不下来\"。而此刻的思雨仿佛也明白了，不管你怎么做，总会有人看不惯你，看不惯就看不惯好了，随她去吧。
饭后自由练习划桨时，思雨被几个老选手拉上龙舟。当木桨第一次切入湖水，冰凉的水花溅在脸颊上，她听见身后的姑娘喊\"腰用力！对，就这样！\"，喊得比群里剩咂发\"骚不起来\"的语音还大声，却带着让人想跟着使劲的热乎气。船在湖面上划出波纹，月光碎成银片铺在水里，前排男生突然唱起跑调的《水手》，所有人都跟着吼起来，桨声和歌声混在一起，震得思雨胸腔发麻。她忽然想起群里那次K歌接龙，剩咂唱完跑调的《青藏高原》后，有人发了\"辣耳朵\"的表情包，而此刻湖风里的破锣嗓子，却让她想跟着掉眼泪。
深夜收队时，大家的头发都被湖水和汗水浸得湿漉漉的。队长掏出袋橘子分给大家，思雨剥开橘子时，汁水溅在手腕上，黏糊糊的。旁边的姑娘突然指着她的手笑：\"你看，咱俩手上的创可贴是同款！\"两个贴在虎口的小胶布，在路灯下泛着淡粉色，像某种无声的约定。思雨想起今天下午训练间隙，这姑娘曾悄悄问她：\"你是不是有心事？看你总盯着湖面发呆。\"那时她没回答，只是把橘子分了一半给对方，现在却觉得，这种笨拙的关心，比群里那句轻飘飘的\"怎么了\"重得多。
回家的路上，大家一起拼车回家，快上车时，思雨脱下鞋，里面竟然还能倒出好多湖水。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她没看就知道是群里的消息——下午训练时她把提示音关了。走到湖滩拐角，她忽然停下脚步，把手机里的群聊对话框往上翻，都是一些有的没的闲聊，“也许人各有志吧，很多东西很难说的，人家这样照样混得很好，那又何必过多参与别人的生活呢？管好自己就很好了，要是实在看不惯，远离就好了。”思雨心里嘀咕着，以这样的方式宽慰自己，是她常有的排解忧愁的方式。
夜风把湖边的芦苇吹得沙沙响，她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空气，突然觉得那些隔着屏幕的刺，在今天沾了汗味的笑声里，显得格外轻飘飘。
很快就到家了，楼下的路灯坏了一盏，昏黄的光映着思雨手腕上的橘子汁痕迹。她摸出钥匙时，看见口袋里还留着半块没吃完的橘子，果皮上沾着细小的草屑。这让她想起大学时室友塞给她的蛋糕，包装纸上也总沾着书包里的碎纸屑。原来真实的情谊从来不需要\"玩笑\"做遮羞布，就像今晚湖滩上的汗味和笑声，混着橘子的酸甜味，实实在在地钻进鼻腔，比任何虚拟世界的热闹都更像活着的味道。
回到家后，思雨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来到书桌前，六月份要考应急证考试，思雨打开书本，拿起小册子，拿出了手机小程序的题库，一不小心把应急证考试的刷题页面切到后台，手机屏幕还亮着群聊界面——剩咂刚发了条\"今晚谁来麦上骚\"的消息，底下跟着几个捂嘴笑的表情。思雨若有所思，刚想回应两句，调侃一下，但是她盯着那行字愣了两秒之后，突然想起三天前和志愿者团队踩点时，队长指着湖面说\"明早六点必须把救生艇检查完，别让选手摔水里喝水啊\"的样子，水域头盔在晨雾里晃出一圈金边。
“算了吧，明天还得早起，今晚就少学一会儿吧。”想到这里，为了确保这半小时的复习效果，思雨关闭了qq，戴上耳机，边听视频，边看题刷题。
突然电话响了，思雨一抬头看见天似乎有点蒙蒙亮了，原来昨天边听课件，边睡着了，小伙伴怕思雨睡过头，刻意提醒了一下，小伙伴的车马上就到思雨楼下，思雨赶忙一个鲤鱼打挺，起床简单的刷了牙，戴上帽子，拿起衣服就往楼下飞奔而去，到了车上，思雨打着哈欠，和小伙伴们打着招呼，\"思雨，咱们再把流程再对一遍？\"同组的男生递来打印纸，袖口沾着昨晚贴宣传海报时蹭的浆糊。她接过纸的瞬间，指尖触到对方手背上的创可贴——昨天搬物资时被铁架划的，他却笑着说\"这算工伤，赛后得请我喝冰镇酸梅汤\"。这样的真实感，像极了北京地铁大姐塞来的烤红薯。
凌晨四点半的湖面虽然浮着薄雾，却已逐渐亮起，思雨蹲在起点线旁绑警示带，手指被露水冻得发僵。虽然已经五月底了，可今年的天气却格外冰冷，忽然有人把一杯热水塞进她掌心里，是昨天那个蹭到浆糊的男生：\"刚看你贴创可贴，是不是昨天搬桌子划到了？\"她低头看自己虎口处的细痕，想起昨晚在群里说\"手破了\"时，剩咂曾在群里回的\"哈哈哈是不是装柔弱博同情\"。湖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她却突然笑出声——原来当你忙着给救生衣充气、给选手别号码牌时，那些隔着屏幕的刺根本扎不到现实里的人。
紧张的赛前准备让时间一下过的特别快，不一会儿天就亮了，而思雨和小伙伴们看着眼前的准备工作，心满意足的去吃早餐去了。
上午八点，开幕式正式开始，而八点半在各位领导的鸣枪指令下，本届比赛第一场龙舟赛也在热闹的氛围中拉开了序幕。而开幕式前半小时，思雨和她的小伙伴们就已经分别在水里和岸上随时待命了，正所谓哪里有需要哪里就会有他们的身影，这也是他们本届龙舟赛的最大使命以及工作职责。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呼叫，正在准备准备龙舟比赛的一位选手，可能是临近大赛，过于兴奋，临上场竟然突然崴了脚，恰巧思雨所在的这艘船正在最近的水域，听到呼叫，简短的回应之后，第一时间由操舟手驾驶船只，第一时间抵达了选手所在的龙舟边上，在争得裁判的允许后，迅速给运动员选择了紧急治疗。思雨一边安抚选手和其他队友的情绪，一边示意自己队友快速进行冷喷及简单的包扎处理之后，迅速驾驶船只驶离了赛道，还好处置及时，并没有影响比赛的正常流程。思雨和小伙伴们长长地舒了口气，欣慰的看向彼此，随即便努力调整状态再次投入到志愿者工作中，其实这对思雨来说并不是很大的挑战，毕竟以前她也是这样的岗位，只是之前是工作，现在是志愿者而已。
午休时大家围坐在台阶上边吃盒饭，边聊天，有人突然指着湖面喊：\"快看！那艘龙舟上的人在唱《沧海一声笑》！\"二十来个汉子吼着跑调的歌，船桨拍得水花四溅，岸边志愿者全笑倒在草坪上。思雨吃着队长买的冰淇淋，忽然想起群里那次斗图大赛，剩咂发了张龇牙咧嘴的表情包，她认真回复\"这表情有点凶\"，却被回\"你也太敏感了吧\"。而此刻身边的男生正把自己的矿泉水递过来，瓶身上用马克笔写着\"给思雨，别喝冰水\"。
傍晚收工时，思雨的工作证挂绳断了。队长把自己的红绳解下来给她，绳子末端系着颗磨得光滑的桃核：\"我妈给我求的平安符，戴着吧。\"她攥着温热的桃核往回走，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群里又在刷屏，最近抖音也开始了端午节全国各地的端午节龙舟视频，每年都会出一批搞笑视频，而在那个群里，剩咂也发了段模仿选手落水的搞笑视频，配文\"笑死我了，菜鸡就别来划船\"。思雨划到对话框最顶端，那里还停着三个月前大家讨论退休后去哪玩的记录，剩咂说要带她环游世界的语音条，现在听来像隔着层毛玻璃。
马路两边的路灯再次亮起来时，比赛圆满结束，她摸出笔记本记下今天的事：救生衣的反光条在晨雾里像银河，某个选手的龙舟鼓点总慢半拍，还有队长桃核上刻的\"顺\"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她突然明白，当你蹲在现实的泥土里系警示带时，虚拟世界的玻璃缸再怎么折射光影，也照不进沾满草屑的裤脚。
志愿者证被思雨夹在日记本里，红色封皮上还沾着上午急救时蹭的碘伏。她想起收队时队长说的\"明年龙舟赛见\"，想起男生塞来的暖手宝还在口袋里留着余温，想起落水选手被扶起时，第一句话是\"我没事，快看看我的龙舟桨\"。这些滚烫的瞬间，比群里刷满屏的\"哈哈哈\"更像太阳，晒得人想把虚拟世界那层透明的距离感，彻底揉进湖边的泥土里。
手机在桌上亮了一下，不是群聊，是天气预报提醒明天升温。思雨把笔记本压在枕头下，窗外的湖水正哗啦啦地流，像谁在哼着不成调的歌。她忽然很想给大学室友发消息，问问当年那半块蛋糕的味道，是不是也和此刻湖风里的水汽一样，带着实实在在的甜。可是最终也没法出去，美好的事情其实留在心底也挺好，万一你以为很难忘的事情，对方一时想不起来，那得多尴尬啊。想到这里，思雨顿了顿身子，带着笑意走向了自己的小伙伴，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走！今晚咱们下馆子去，不吃盒饭了！\"队友们欢呼着击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思雨跟着笑起来，湖风裹着晚风的自由，她忽然觉得胸口那股郁结许久的气，正一点一点被身边这些队友的笑声冲散。是啊，日子总该往亮处走的，就像龙舟划过水面，再深的浪痕也会被流水抚平。她摸了摸口袋里被湖水泡皱的创可贴，心想：或许生活就是这样，先让你尝够苦头，才肯赏一颗糖。